第三十四章(3 / 3)

我立在廊下,琢磨莫揚今日怎麼還沒回來。今日難得的,王上召見,並特意囑咐帶著軒轅劍覲見,似乎要封賞實缺官位。莫揚雖然並不稀罕,可事到如今,也隻能兵來將擋順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卯時出門,這會早該回來了。想著可能是被哪位官宦同僚絆住了腳,我隻希望他能趕在雷雨之前回府,免得淋雨。

正擔憂凝神間,聽見大門“咚咚”有人捶打,混著雷聲驚心動魄。安叔立即閃身出去,然後,兩個人影撲了過來。初初以為是莫揚,轉念一想,安叔今日未曾跟去,他隻有獨自一人呢。

撲得近了,卻是衣衫略略淩亂發髻稍稍鬆動的黃衫美女,後麵是疾跑著想要拉住她的丫鬟紫芝。

我皺眉,合陽郡主雖然不算矜持淑女,沒有慕賢那般嫻靜,卻也從來未曾有如此失儀的時候,她這樣,像是剛被打劫過一樣狼狽淒苦。

我剛盈盈半膝:“郡主……”她已經衝到我麵前,雙手抓住我的手,臉上一片慘白,顫聲道:“小……小蝶,不……不好了,公子被……下了天牢了!”

我似乎沒反應過來,怔怔地望著她:“誰……被下天牢?”

郡主一跺腳,咬牙道:“是公子啊,莫公子啊!”

如踩棉花,我腳下一軟,麵色死灰,虛虛問了句:“郡主……真會開玩笑。”

安叔一反常態地失去控製,幾步衝了過來,悶聲問道:“郡主說什麼?誰被下了天牢?”

合陽郡主囁嚅著嘴,似乎被嚇住了,突然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紫芝在後麵跺腳,道:“莫姑娘,是莫公子啊,被王上打入天牢了。”

一聲驚雷滾過,我驚得望了回天,一道閃電強光裂空,把黑壓壓的烏雲撕開一道口子,大雨如注,終於落下來了。那個時刻,我覺得,天塌了!

陶陶依然被嚇住,一句話說不上來,隻狠狠拽著我的衣角。我強自撐著一口氣,感覺心口被驚雷劈開了一道縫隙,風雨漏了進去,滴滴答答地穿透感,痛得身體一抽。死命掐住合陽的手,以為她和我開個玩笑,隻是這個玩笑開的有點大,“為何?兄長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為何會突然被下了天牢?”

合陽郡主也是一臉驚慌失措,身子軟軟的把持不住。我定了定神,扶著郡主一起走到裏麵坐下,安叔也跟了進來。桌子上有一杯冷茶,合陽郡主錯眼瞧見,端起來一口喝幹,這才緩了緩和我們說起事情發生的始末。

原來今日,莫揚奉旨帶軒轅劍上殿覲見。傳旨的是個年輕的內侍,昨日晚間來的時候,我見過,眉目清秀,身材纖瘦,一把嗓音尖利刺耳。

王上召見莫揚於崇明殿。但是不知道為何,莫揚卻帶著劍去了明光殿。明光殿是王上批閱奏折和接見心腹宗親的地方,有一條明旨規定:不得擅闖,除了王上的近身侍衛,任何人不得持武器入殿,若有違者,以謀逆不軌之罪處置。

謀逆不軌,弑君之嫌,誅九族之大罪。莫揚帶的,還是眾劍之首的軒轅劍。所以當場擒獲,證據鑿鑿,確確實實抵賴不得。

王上當即下令,繳了軒轅劍,打入天牢,擇日判決。

她說的語無倫次,我卻也順著理了個脈絡,堅定地搖頭道:“不可能!兄長並非朝廷之人,他怎麼知道崇明殿和明光殿,既然明光殿不允許帶劍進入,難道沒有人告訴他麼?他連門口隻怕也進不去,如何能帶著劍進去了才被擒獲。而且,他也沒有任何理由謀逆,這明明就是莫須有的罪名。定是有人陷害的!”

安叔道:“那我家公子也沒有分辨麼?”

郡主點頭道:“據說是有的,可是王上在氣頭上,根本不聽公子辯解。今日父王回府,和母親聊起來我偷聽到的,急得趕緊就跑來了。”

我又道:“那引兄長去的內侍怎麼說?”

合陽一臉懵懂,道:“就是這裏奇怪,莫公子說的那個傳旨的內侍,根本就沒有這個人。所以王上說公子是預謀有心。”

我冷笑,“預謀有心,兄長為何預謀?完全沒有動機?他為何要這麼做?他和王上無冤無仇。”

合陽點頭道:“個中曲折,確實很蹊蹺,我絕不相信莫公子會做這樣的事。可問題是現在合情合理證據確鑿,那個內侍也找不到,現下公子被關在天牢,也沒法問當時的情況啊。”

我抓住合陽的手,急道:“我要見兄長,郡主你幫我想辦法見見兄長!”

安叔和陶陶也跪地懇求:“請郡主幫幫忙!”

合陽郡主悲涼地看著我們,“不是我不幫忙,我也想去見莫公子。可是天牢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就算花銀子也未必能花得出去。而且莫公子如今的罪名是意圖謀逆,這是死罪。王上沒有立即判斬立決,估計也是有疑惑,所以現在命大將軍和廷尉司查明實證和莫公子謀逆的意圖,現在誰敢碰這個燙手山芋啊。”

停了停,繼續悲道:“而且莫公子又是今年的武魁,聲名在外,更是樹大招風,誰敢出麵。”

我一隻手捏著桌子角,道:“去求少將軍通融呢?不是慕大將軍審理麼?”

合陽郡主臉上陰晴不定,黯然道:“小蝶,隻怕難。姑父不是個心胸寬廣之人,莫公子拒婚,他麵上本就掛不住,涉及到如此大案,他未必肯幫忙!”

“那……”我絕望地抓著她的手,像漂浮在大海中的一根浮萍般無依,隻想牢牢握住她這根救命稻草,“郡主,慕夫人不是你姑母麼?她最疼你,能不能求求她?至少讓我見兄長一麵,問個明白啊?”

合陽郡主眼裏閃出一點希望之光,“對啊,我急著來報信,把這茬給忘了,我這就去見姑母,看看能不能求姑母幫忙。”

我拚命點頭,千恩萬謝地送走了郡主。頹然坐下,心中一團亂麻,空洞荒蕪得如同無底深淵。安叔冷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我突然想起莫封,急忙讓安叔去黎樓報個信,希望他能趕回來一起想想辦法。安叔一霎希望之光,急忙趕著馬車冒雨出門。

雨很大,我倚在門口,任由冷風吹著冷雨斜浸衣衫,臉上一片濡濕冰涼。陶陶依然驚懼,陪在我身邊,也不敢開口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