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們就監視門口。別讓他離開。”
我偏過頭，逸謙已經穿好鞋子安靜地站在身後。“走嗎？”我問。“走。”
老舊的車子總免不了發動機的奇怪聲音，在嘈雜中不時瞄兩眼後視鏡。他安靜得有些過分，我怕他還是介懷，而我的行為恰好刺激他敏感的神經，成為他所討厭的一類人。
“你會討厭我嗎？”最後還是問出了口。
溫和的目光在後視鏡中交彙，他堅定地開口：“我生來就是注定成為你的影子的。”
推開莊嚴的校長室的木門，厚重的天鵝絨帷幕背景下，淺米色的沙發裏坐著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假如她有著維多利亞女王的氣質，那麼真是像極了一幅高貴的油畫。
很可惜，她隻是一位普通的，擁有狹隘思想的老婦人而已。
“為什麼不叫你的兒子一起過來對質？”看到我進來，她急不可待地站了起來，甚至沒來得及允許我作自我介紹。所以我也隻能學習她的語氣告訴她：“我不會讓逸謙過來的，除非這裏有你的孫子在場。還有我不是逸謙的母親，我隻是他的一個代理監護人。不過再過幾天，周逸謙就不再需要什麼監護人了，不像您的孫子，還是如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不懂事。”
眼見大戰一觸即發，班主任一人一邊掣住衣角，硬生生地當了炮灰。老人轉而奚落班主任：“囡囡，你們學校的校長要是不出來，你也沒資格站在這裏。你們學校也要負起責任的。”
班主任一時語塞，怯怯地後退了一步。我錯覺她下一步就要叫她母親過來了。
“違反學校紀律的學生所發生的一切意外，我們學校深表痛惜，但一切責任自負，與我校無關。”沉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阻止了班主任後退的步伐。“校，校長sama？”
老婦人上前一步，目光如鷹爪般直勾勾地盯著來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理了理筆挺的西裝，並沒有搭腔，而是轉過來看著我，親切地問：“你父親最近還好嗎？”
“很抱歉我沒法與他接觸。”我低下頭，像個犯了錯的他的學生。
老婦人投來疑惑的目光，厭棄地驚呼：“你父親是有病嗎？”
“人生來就是病的載體。你遲早也會被病折磨得死去。”班主任見縫插針地反駁她。
校長的手按上我的肩：“我也有錯。如果當初教育好他，他也許不會走上偏執的路。”我抬頭，接住他黯淡的歎息，他慈祥的眼睛注視著我，“逸謙是個好孩子，我們不能輕易毀了他。”
“喂喂！你們這是要幹嘛？那個同學打了我孫子，明明是他的錯，你們都要護著他！現在故意把我這個老太婆晾在一邊，你們是在向我示威嗎？學校裏有認識的人就了不起？”
“你們有錢就了不起？你們中央裏有認識的人就了不起？看看李剛的下場吧，你們這群狗仗人勢的家夥，趁早認清自己可憎的麵目夾著尾巴逃得遠遠的吧。”
她盛勢淩人地指著我，咬牙切齒地說：“你，你這個孩子怎麼說話呢？”
我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拂掉校長的手走到老婦人麵前。她已經老了，佝僂著背，骨子裏是掩飾不住的卑微。她的手還算細膩，也許從很久前她就結束了做家務的義務。
“你很惶恐。”我垂下眼瞼瞥她，“你知道是你的孫子的錯，卻聽信了他的謊言；你知道他對你撒謊，可是這場鬧劇已經開始；你知道會有一個不妙的結局，但你還是要堅持。何必呢，隻是為了證明你心裏那丁點可憐的安全感，你有錢，有權，可惜沒有一樣屬於你。死心吧，都快回歸塵土的人，早就該隱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