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鐵礦事故(3 / 3)

男人們坐定後,由村裏輩分最大的資格最老的錦坤主持,錦坤太爺坐在主持者的位置上,昌啟作為後輩中最有威望的後生,又是村長,坐在他的下手。會議伊始,昌啟還是再敘述了一遍慘事,錦坤提出幾個議題後,大家紛紛開始議論。女人們既沒有資格坐在議事桌邊,也沒有資格參與議論。作者乃一介女流,自然也是沒有資格參與議事的。所以大家討論的過程如何,作者無法知曉,隻知道男人們開完會從祠堂出來的時候,幾項決議就出來了。

第一,由澤財、澤金領頭,帶三十個壯漢去鐵礦先把兄弟兩的屍首領到看護好,先暫時盡量不要跟礦老板的打手起衝突;領到屍首後也不要回村,先在鐵礦等後頭部隊;

第二,昌啟帶兩個男人去村委會講明白事情,說服正副村支書一起去靈鄉政府找政府領導,獲取政府的支持;然後再帶著正副村支書去鐵礦找礦老板商量索賠的事情,保底是一人二十萬;

第三,錦坤帶八個壯漢去金山林看風水,尋一處寶地做兄弟兩的陰宅;看好了可以開始動土;在三房的打穀場上搭建一個棚子放兄弟兩的棺木,昌健昌磊是夭折慘死的,不能進祠堂;

第四,三房的昌盛、昌輝兄弟兩去給親戚們報喪,順便看看親戚們中有沒有在靈鄉政府說得上話的;

第五,五房的晟衝去大冶找自己的記者閨女,爭取下午就去鐵礦偷偷拍幾張照片,寫一篇新聞稿發在大冶日報上,製造輿論壓力;

第六,村會計晟海先從賬上拿出五千元作為大家的活動經費,並記好賬;晟海帶著兩個年輕後生先去鎮上買好兩副棺木,放到搭建的棚子裏;買好孝服等白喜事需要的物件;

第七,三房的媳婦們負責照顧好澤財澤金兩家的衣食起居,看好鄭氏和她的兒媳婦兒孫媳婦兒,以防誰尋短見;

第八,四房的晟高晟美兩兄弟帶著堂弟晟強,三人負責村裏的其他事宜:防竊賊趁虛而入,看好祠堂裏的稻穀,村裏的水牛、鴨子都要正常喂食,看好小孩們的安全,防止口角爭端;

第九,派好十個村婦去鄭奶奶家準備夥食,明天起親戚們就陸陸續續該有人來吊喪了,都要招待好,不能缺了禮數;

第十,男人們都出門了,雙搶也不能耽擱。好在江旦村大部分人家都已經結束了雙搶,隻有少數像昌楠家這樣缺少勞動力的人家還沒有插完秧。沒有插完秧的都報上去,下午村裏的女人們就去幫著都做完。

都安排妥當後,江旦村傾巢而動,兵分十路,每個人都去做分派給自己的任務,有章有法,十分有條不紊。每當有大事發生的時候,江旦村都表現得非常團結;所以江旦村雖然小,方圓幾十裏的大村莊也沒有敢輕易欺辱了他的。

昌楠跟著昌啟去村委會了,秋芳不能勞動,江盼就代表門戶跟著村裏的女人去插秧了,幫別家插,也幫自己紅峰水庫那邊也插完了。

大冶私人鐵礦很多,礦老板都是些黑白通吃的主,在政府有人脈,養著大批黑打手。遇到發生礦難遇難家屬前來索賠的時候,那些礦老板們囂張得很;如果家屬勢單力薄,甚至還會毆打家屬致死,而且分文不賠。所以不得不防,這也是安排三十多個壯漢去鐵礦,同時尋找各方支援的原因。

下午,江盼睡足了午覺,就去後山的青青草地上看書去了。她慢悠悠地邁著步伐,在樹林裏轉悠著,尋找一個僻靜清幽的角落。有時候,為了找到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她甚至願意花上一個小時。大自然總能給她驚豔,她喜歡一眼驚豔的感覺。

她在幾株枝繁葉茂的銀杏樹下坐下來,縷縷金光透過茂密的樹林,一層絡上一層,斑駁一地。透過樹林的金光灑在高大的喬木葉子上和低矮的花草上,碧綠的花草樹葉猶如塗上一層金粉,嫵媚迷人。這片濃蔭下的青草格外柔嫩,軟香碧絲一般。豐草綠縟,佳木蔥籠,清風漫漫,飛鳥嬌啼。正是看書的好去處!一下午的時光悠然而過。許多年後,江盼依然覺得這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如果所有的時光都可以這樣靜靜的不被打擾,她可以坐在青青草上靜靜地看書,那該多好!十年,一百年,她願意一輩子都這樣過。傍晚,下山回家的時候,她望著夕陽的餘暉下無限嬌美的青青草,感到非常留戀,寫了一首詩:

清平樂

夕陽嬌好,處處聽知了。壟上留客青青草,行人歸念漸老。

攜籃花生幽靜,晚景閑處映人。非貪此間景致,過後哪得複生?

在兒時的江盼眼中,鄉村生活總是這般如詩如畫。

江盼回到村莊的時候,第一支隊伍已經成功地把昌健昌磊兄弟兩的屍體帶回來了,洗淨穿好,入館了。棺木放在三房打穀場的棚子裏,麵向祠堂,落葉歸根的寓意;棺材前設了供桌,擺了供品,點上了香火,點上了長明燈。看來賠償的事情談得順利,要不然一般也不會那麼快把屍身運回來。通常的做法是,如果礦老板賠償得少,就會運到礦老板家威脅。可能各方麵的力量都起了作用,畢竟政府不會坐視不管。而且江旦三四十條壯漢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覷的;聽說,大家出發的時候都從家裏拿了鋤頭,鐵鍬。三房的人都披了白,因為死者昌健昌磊是晚輩,長幼有序,長輩不能帶重孝,都隻是在頭上裹了一條長白布,長長地拖在地上;隻有昌健的媳婦吳氏和尚在繈褓中的兒子穿上了全套的重孝服;那小孩銀裝素裹,頭上帶著白色孝帽,帽沿垂下黃色的紙折鈴鐺,煞是可愛。三房四房的打穀場上都鋪滿了稻草,各用七張黑漆太師椅擺了長長的兩個奈何橋。如果賠償的事情順利的話,明天就會請鄰村的道士過來做法事,後天就要讓死者入土為安了。各房的男人們都還在祠堂開會,賠償的事情究竟如何,隻能等昌楠回家後告訴自己了。

入黑後,棚子裏點上了火把。村子裏祠堂、曬場、水井等緊要的地方也都點上了火把,照得整個江旦村如同白晝。三房的人都聚集在棺材旁守靈,分配負責招待的婦女們在祠堂的廚房裏做飯給議事的男人們吃。

江盼去祠堂裏呆了一會兒之後就回家了。她們娘兒三個吃完晚飯後在家等著昌楠,後來江盼熬不住,就回房睡了;因今晚特殊,秋芳仍在她的被褥下塞了一個秤砣辟邪。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江盼才聽昌楠說了賠償的事情。這是一起重大礦難,村領導和鎮領導都過去了,還從武鋼鐵礦請了幾位專家去鑒定井下的安全措施是否合格。礦老板自知自己的鐵礦設備粗陋,安全防護方麵幾無設置,答應給給每位死者賠償三十萬,協議都已寫好,各大領導都已簽字,三天內到賬。昌楠說,剩下的事情就是讓死者入土為安了,隻是三房第二支以後老的老、小的小,以後的日子可是個難。昌楠又說,大家三天之間會盯著鐵礦和鐵礦老板,以防跑路;不過應該跑不了了,錦坤去警察局報案申請立案調查,政府也掌握了鐵礦的種種罪證,估計礦老板要進去(抓進監獄)蹲幾年了。最後,昌楠說自己這幾天要去三房幫忙,在家時間少,讓江盼好生照顧秋芳。

三天後,澤財澤金各領到了三十萬;澤財給了二十萬媳婦兒吳氏。昌健昌磊兄弟兩葬在一塊,入土為安。那位礦老板半年後進監獄了,判了三年。這件事慢慢落下帷幕。

後來,吳氏因撫恤金的事情還有改嫁的事情跟公公婆婆澤財和黃氏起了爭執,鬧得不可開交,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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