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二層下來,郝大媽去打掃兒童樂園,偏臉子就溜達到剛才那個叫妙妙的女人躺過的長椅上躺了下來。他的心雖然被錢塞得滿滿的,但那個女人的一句話也塞了進來,也塞得滿滿的:“我叫妙妙,你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我會盡力幫你的。”他一聽這個名字就不禁恨從心中起,她不過就是夜總會裏那些翠翠、洋洋、咪咪、娜娜們一樣的婊子。他再也不去想那乳房下的紅痣,他能想到的隻有那旅行袋裏滿滿的錢。這婊子哪兒來這麼多錢?哪兒來這麼高檔的房子?不就憑她是祁大管子的姘頭嗎?那天在派出所裏,他嚎叫的聲音就像發情的公狼被挑戰者搶走了正要交配的母狼,這錢和這房子的來曆還不是禿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這一袋子錢讓我撞上是命中注定,也是祁大管子該倒黴運,誰叫他送我進拘留所?誰叫他打碎我的飯碗?不是不報,時候不到。現在時候到了,一切都該報了。他從長椅上一打挺坐了起來,一抱拳,把手指攥得“嘎嘎”直響,抬頭向十二層的高處望去,從脹滿的心中長歎出一口氣來,好像那滿滿的一袋子錢已經是他的了。
他知道把這麼大一筆巨款弄到手絕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最先想到的是偷,但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就被他自己抹掉了。這個富貴家園安裝了最新款的防盜門,撬門進去根本不可能。要是從窗戶進去就隻能從樓的外牆爬上去,雖然幹過架子工,可他不是蜘蛛俠,幹不出這玩命的事來。偷不成就隻能搶,可動刀動槍是掉腦袋的大案子,別說去幹,就是想想都心慌肝顫,後脊梁直冒涼風。真刀真槍硬碰硬地幹,他沒那個膽量,但看著自己剛剛拎過那一袋子錢的手,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對錢的強烈欲望。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要先摸清祁大管子的底細,才能想出招來。他借了輛自行車,一路猛蹬回村裏,找到一個在建築公司幹活的同學一問,他什麼都明白了。原來有人舉報祁大管子貪汙,縣紀委正在查他,一直給公司送沙子送石料的鞋拔子也跑了,據說是他倆合夥貪汙公款。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祁大管子和鞋拔子犯事了,這個妙妙是祁大管子包養的二奶無疑,她正在幫助他們轉移贓款。這一大筆錢就在十二層妙妙的屋子裏,隻要拿下了妙妙這個騷娘們兒,就能拿到那筆塞滿了一旅行袋的巨款。可是,不敢偷、不敢搶、更不敢綁架人質敲詐勒索,怎麼拿下這個婊子呢?他苦苦想了一夜,腦袋一蹦一蹦地疼,就在腦袋疼得要裂開的瞬間,在裂縫裏閃出一道光來,那光映出的竟是胡仙佝僂氣喘的身影。
五
這回輪到偏臉子請胡仙喝二兩半了,也是喝了兩次,每次胡仙都比他多喝一缸,可能是想把上兩次的酒給喝回來。這正中偏臉子的意,每次都借機把喝多的胡仙送回家裏,然後聽他翻來覆去地把知道的那點算卦的秘笈講得唾沫星子亂飛。
“我今天給你小子亮個底牌吧,我其實不懂什麼易經,易經是門大學問,有人說上爬不到山頂,下探不到海底,研究它是大師、教授們幹的活。像我這樣的不過是背上幾句爻辭、生辰八字什麼的,裝裝門麵騙人的。你他媽的別笑,這是明擺著的事,有大師、學者、教授在道邊擺個攤算卦相麵收人家錢的嗎?我這人啊,天生膽小,做不了大事,有多少巫醫神漢,還沒有我這兩下子呢!就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再加上有膽有謀,我到處騙錢騙色,甚至出了大名,賺了大錢,把那些大官、大款唬得跟孫子似的滴溜轉。這人哪,膽小不得將軍做,可膽小也不得牢房坐,像我這樣擺個小攤騙點小錢,不貪大錢也攤不上官司,圖個小富即安而已。”
“你別胡扯,來點幹的。”
見偏臉子猴急,胡仙不禁認真起來:“你小子要是掌握了六字密鑰,保不準就會捅大婁子惹大禍。”
“你少逛蕩我,趕快把你那什麼六字密鑰告訴我,明天咱還來二兩半。”
一聽明天還喝二兩半,胡仙幹咳了一聲開講了:“這六個字說起來簡單,就是審、敲、打、千、隆、賣六個字。這六個字說簡單也不簡單,你要是能把這六個字巧妙結合,熟練運用,再加上觀察細致,揣摩準確,能言善辯,你就能擊中對方要害,讓他五體投地,神魂顛倒。如果進入了這個境界,你將要錢得錢,要色來色,這其中奧妙沒有一番磨煉不能破解啊!”
胡仙摸出一支煙,偏臉子忙不迭地把火送上,坐回來再看,煙靄繚繞著胡仙,還真有那麼點仙氣兒:“審就是察言觀色,在沒有給人算卦之前,就得把來人的心思看透它八九分,這一步踏實了,才能邁出第二步。這第二步就是一個敲字。敲就是敲山震虎,敲關鍵就是得準,得能把虎敲起來,把來人心裏最深處的秘密敲出來。這就叫一敲即中隨棍打,再敲不中草尋蛇。心思看出來了,底細敲出來了,接著就是打。打要打得狠,打中要害,要打得讓他心裏咯噔一下子,直眉楞眼地張著嘴,他在等著你慢慢地往下走。這第四個字是千,出千要慢,行話叫做急打慢千,因為經過了一審、二敲、三打,什麼人都差不多蒙圈了,上鉤了,用不著急著出千。啥叫千,說白了就是騙,你得編好詞、端住架、一字一句地、有板有眼地、不冷不熱地把預測的結果說出來。比如,傷官太過把夫克,旱地蓮花栽不活,不是吃上三家飯,也得刷上兩家鍋。第五個字叫隆,就是捧著嘮的意思,把他順毛摩挲舒服了,他就會相信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最後一個字叫賣,這是你轉了一大圈後,從他兜裏把錢掏出來的關鍵一步,所以講究的是響賣,如果你賣得響,他就會被你牽著鼻子轉,讓他往東就往東,讓他往西就往西。到了這個火候上,你說啥是啥,你說啥他都信,雖正逢厄運,但仍命有富貴,吉祥如意的聖光一定能為他消災避禍,這樣一來,他就會心甘情願地掏出錢來送到你的手上。”
“絕了,真是絕了,想不到你這老東西還真有絕活。”
見把偏臉子給蒙住了,胡仙陷在眼眶裏的大眼珠子眯成了一條縫。他接過偏臉子點著了遞上來的煙美美地吸兩口,繃住臉正襟危坐:“審、敲、打、千、隆、賣,雖然是六個單字,但它們不是分散地單打一,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一個不能拆散的套路。要審其一而知其三,先千後隆,無往不利;急打慢千,輕敲響賣;隆賣齊施,敲千並用;有千無隆,帝壽之材;無千不響,無隆不成。”
胡仙把煙頭扔在地上站起來用腳碾死,酒勁兒一拱有點晃悠,偏臉子伸手扶住。有人這麼一扶,他甩頭也更足了,由於拔高嗓門有點岔聲:“這就叫迎客觀來意,出言別猶豫。天來問追欲追貴,追來問天為天憂。八問七,喜者欲問七貴,怨者實為七愁。七問八,非八有事,必然子息艱難。士子問前途,生孫為近古。疊疊問此事,定然此事缺。頻頻問原因,其中定有因。”
“你好好說,給我轉糊塗了。”
“這不叫轉,這是幹我們這行的行話。”
“我聽著像是黑話。”
“你管它叫黑話也行。天代表父母,追代表兒女,天來問追欲追貴,就是父母來給兒女算卦,就是求兒女富貴。往下的八就是妻,七就是夫,生孫就是大款,近古就是生死。你隻要明白了這裏的行話,六字密鑰也就拿到手了。”
酒勁兒還在往上拱,胡仙撐不住,被拱倒了。見他呼呼大睡喊不起來了,偏臉子就回到鍋爐房,可他卻怎麼也睡不著。一連好幾天,一到夜裏他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睡不著覺。
六
差十五分半夜十二點,郝大媽從家裏偷偷溜出來,她一路小跑來到了離富貴家園北邊不遠的一處爛尾樓工地。這裏是城區的邊緣,再往北是一個下坎,一片散漫的榆樹林下是一哄而起的亂草。這裏黑黢黢靜悄悄,就像瀕死的人聽不見呼吸和心跳。郝大媽在工地圍牆外的一個馬葫蘆邊上停下來,把拎著的一個布袋放在地上,然後掏出一個紙包放在地上,點燃五枝香拿在手上,踏上馬葫蘆蓋跪下連連磕頭。就在這個時候,“轟隆”一聲馬葫蘆蓋塌了,正在磕頭的郝大媽不見了,隻有幾聲微弱的呻吟,一切又恢複了剛才的死寂。死寂中飄過一個黑影,像一陣風一樣卷走了郝大媽放在地上的那個紙包。
殺死郝大媽是偏臉子計劃的第一步,也是他第一次嚐試用六字密鑰來實現自己一夜暴富的計劃。事情順利得連他自己都難以想象。這六字密鑰真是能打開人腦的密碼,讓好端端的人轉眼之間就變成一個弱智兒,一個大活人會老老實實地按照你給他畫好的路線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偏臉子打開郝大媽的那個紙包,數了數裏麵的錢,嘎嘎新的兩千零七塊六毛五。紙包裏還有一張活蹦亂跳的胖男孩的照片,他一把火點著照片扔在地上,火苗中的男孩剛一掙紮就剩下了幾縷灰燼。這個胖男孩是郝大媽的寶貝孫子,偏臉子的霍霍殺機就是從這個胖男孩的身上開始的。郝大媽下班的時候,他遠遠地跟到她的家,認準門。第二天早上再跟到學校,就這樣祖孫兩人的一舉一動都進入了他的視線,沒有幾天,機會就緊緊地攥在了他的手上。有一天郝大媽沒有送孫子上學,而且上班也來晚了,正趕上值班經理查勤,還被尅了一頓。到了中午,她在藥店紮了一頭,就緊趕慢趕地往家跑。哈哈,郝大媽的胖孫子肯定是生病了,天助我也。他翻過來掉過去地折騰了一夜,奪取那滿滿一袋子錢的計劃漸漸在心中成形。他橫下一條心,憋足一身勁兒,他要雄心勃勃地邁出第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他在社區門口瞄著郝大媽跟她走了一個碰頭:“哎呀,郝大媽你怎麼了?”
“沒怎麼呀。”
“不對吧,你肯定是遇到災厄之事,而且此事纏身,一時半會兒難以解脫。”
“你這沒邊沒沿地淨瞎嚼舌頭,呸呸呸,一大早晨撞我一頭晦氣。”
郝大媽沒好氣兒地一扭頭過去了,偏臉子卻風平浪靜。他心裏有數,這一敲是敲準了,她的心再寬也憋不過今天晚上。到了晚上十點多鍾,就聽拖拖遝遝的腳步聲停在了鍋爐房的門口,“有人嗎?”
“來了!”偏臉子一骨碌從地鋪上爬起來,又猛地放慢了動作,盡量把氣喘勻,然後懶懶地問了一句,“誰呀?”
“你在這兒呢,是我是我,我是你郝大媽。”急匆匆話到人到,可到了跟前又幹張嘴說不出話來。
偏臉子給她一個小板凳扶她坐下:“大媽呀,你今天晚上就是不來,我明天也會找你的,因為我已測出你有災厄,像你這樣有名的大好人,我要不說出來對不起良心啊。”
郝大媽瞪著眼睛,兩隻手不斷地把亂滾的淚珠抹成一片片的水。
“大媽呀,今早上咱娘倆在門口打個照麵,我一看你就心裏一驚,你的麵相告訴我你家裏有難了。晴轉多雲天庭陰,三陽如煙有暗色。此兆兒孫災厄故,大難臨頭躲不過。大媽,你的孫子病了,而且這病來得突然,去之不易啊!”
“那怎麼辦啊!我的孫子就是我的命啊。”郝大媽從淚水裏浮上來,她渴望著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能救命。
“報上你孫子的出生時辰。”
“二零零七年六月初五。”
偏臉子閉上眼睛擰緊眉頭一點兒一點兒地把遙測到的內容很費勁兒地擠出來:“你孫子的病已經有三天了吧,藥也吃了,針也打了,可就是不見好。你孫子得的不是病,而是被魔鬼纏身,他現在每到晚上就又哭又鬧,那就是在掙脫魔鬼,但他人小力弱,根本無法逃過這一劫,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偏臉子一點兒一點兒地往外擠,郝大媽點一下頭,他就擠一點兒,他擠一點兒,郝大媽就點一下頭,等說到凶多吉少時,郝大媽撲通跪倒連連磕頭:“你一定要救我的孫子,哪怕是賣房子賣地,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抵他的命,我都心甘情願,隻要你能救我孫子的命,我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我給你磕頭了。”
偏臉子盤腿打坐,架勢比胡仙還端得住:“免磕頭,平身,坐。因為你是一個大慈大悲的心腸,這輩子做好事無數,走到哪裏都是有口皆碑,正因為你的造化才使你的孫子還沒有命喪魔爪。”
“你是說我的孫子還有救?”
“隻要你能按我說的去做……”
“能能能,我會按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去做,一分一毫都不會走樣。”
“魔鬼來自西北角,你明天零點整到北下坎的工地,在圍牆外有一個馬葫蘆,你在那個馬葫蘆蓋上跪下,燒五炷香磕三個響頭,默念九遍我孫平安,天上的星星聽見你說的話就會眨眼,這時你就可以走了。”
“就、就這些?”
“還有,在出來之前,用你孫子貼身的衣物包上兩千零七塊六毛五分錢,這個錢數是你孫子的生日,用它消災驅鬼最靈,隻是走的時候別落在那裏,你用這個錢再買藥,你的孫子吃了就會好的。”
窗外有幾隻野貓抓心撓肝地叫成一團,偏臉子正往兜裏揣錢的手有點軟。他猛然想起昨天夜裏,他把郝大媽送出門也正趕上這幾隻野貓在叫,還有這一遝錢,上麵留有她的汗味和體溫。
七
為了這兩千多塊錢去殺人當然得不償失,何況殺的是一個萬般慈祥的老太太。但給郝大媽設計的死亡路徑是他計劃的第一步,隻有郝大媽去死,才有可能進入下一個環節,郝大媽不過是他接近妙妙的通行證,征服妙妙的迷魂藥。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計劃。就在殺死郝大媽的前一天,他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妙妙跟郝大媽的死拴在了一起,而且是個緊緊的死扣,想拆都拆不開。
“郝大媽,我們應該去看看那個妙妙,問問她身體怎麼樣了,看還能幫她做點啥。”
“你這小夥子還真是個好心腸。”郝大媽誇偏臉子的口氣簡直像是在誇自己的兒子。
“你是上了報紙的活雷鋒,我得向你學習呀。”
“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她的車在庫裏人就一定在。”
妙妙果然在家,一按門鈴就出來了,一見是這兩位,熱情地請他們進屋。郝大媽連連往後:“不了,姑娘,我們這些幹粗活的人衣服髒,不進屋了。”偏臉子站在郝大媽的背後說:“郝大媽可是個菩薩心腸的大好人,她這幾天就惦念你,不知道你的身體怎麼樣了,還需要我們做點什麼事幫幫你,這不非得讓我陪著她來看看你,看你挺好的也就放心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衝妙妙又是擠眉弄眼又是筋鼻子咧嘴,還在下麵不停地擺手。妙妙一直把他們送到走廊裏,看著電梯關上了,疑惑的心也沒有放下。過了不一會兒,她就追出去在憩園的假山旁向偏臉子問個清楚。
“我沒什麼別的意思,隻是想阻止她邁進你的家門。”
“笑話,她曾經幫過我,是我的恩人,我本來還想請她到我家裏吃飯呢,你怎麼還不讓她邁進我的家門呢?”
偏臉子的神情嚴肅起來,聲音也沉重了許多:“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好,至於為什麼,我不便跟你說,你也就別問了。”
一聽這話妙妙也來勁兒了:“那不行,你跟我說話不能藏一半掖一半的,你非得給我說清楚不可。”
“那好。不過話不能外傳,天機不可泄露。”
“行了行了,別裝神弄鬼的了。”
“這個郝大媽別看她白白胖胖的,可她有躲不過的大災大難,也可以說她大難臨頭,危在旦夕,這一劫我看她是躲不過了。”
“這話你可不能張口就來啊,你有什麼根據就這樣惡毒地詛咒一個心地善良的老人?我問你哪!”
“耳焦眼赤禍難當,唇青年上生黑子。滿麵白色恰如泥,暴卒大殃主路死。你看,相術中預兆凶災的麵相她一個人同時占了三項,這是罕見的麵相,她必大難臨頭,不出三日必橫死在路邊。”
偏臉子有板有眼的,妙妙可沉不住氣了:“你太缺德了,等著遭報應吧。”說完扭著屁股怒氣衝衝地把偏臉子甩在那裏。
就在第三天的上午,妙妙一走出單元門,就見有十幾個人圍攏在一起議論什麼,見偏臉子也在其中,叫她頓生厭惡,可她看見人堆裏還有一個警察就警覺起來,小區裏出什麼事了嗎?
“是這樣,昨天夜間,小區的清潔工郝大媽意外死亡了。我是派出所的民警,來了解一下她最近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跡象。”
妙妙一陣眩暈,偏臉子急忙伸手扶住她才沒有倒下,她順從地倚著偏臉子回到高高的十二層。進了門她就蜷縮在沙發裏,目光散在虛空:“郝大媽是怎麼死的?”
“聽警察說是掉在路邊的馬葫蘆裏摔死的。”
“你那天是怎麼說的?”
“暴卒大殃主路死,不出三日必橫死於路邊。”
“她的死你怎麼會事先知道?”
“因為我精通占卜之術。”
“你從哪兒學來這麼大的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