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保安一見警察在抓小偷,都過來幫忙。黑子本以為耿禹沒抓到他的現行,自己一鬧想趁機逃脫,可他見耿禹抓住了他的把柄,並且身邊還圍了保安,他隻得耷拉下腦袋。
耿禹雖順利地把黑子帶回警局,卻難以撬開黑子的嘴。黑子是一問三不知,即使問他從他衣兜裏翻出的錢包是偷誰的,他竟抵賴說這錢包不知是哪兒來的。
耿禹像變了個人似的,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他把黑子雙手背銬在椅背上,對著黑子就是兩個耳光。黑子跟耿禹叫號:“你還能打死我呀?”
耿禹對賈永旭說:“去,給我找根繩子來。”
賈永旭從沒見過耿禹如此狠相,他怕出事:“哪有繩子呀?”
耿禹大聲叱喝:“大隊找不著繩子,就上外邊買根繩子去。”
賈永旭無奈地走出了辦公室。
“頭一次進公安局,偷了十多年沒掉過腳是吧?”耿禹冷笑著對黑子說,“今天掉腳了,我讓你體會下上繩的滋味。”
黑子在丹江沒掉過腳,但他在外地曾因扒竊被判過刑,上繩的那種欲死不能、欲活難忍的滋味,外地警方是給他嚐過的。他知道耿禹若給自己上繩,自己將很難扛過去。他色厲內荏地說:“你給我上繩,我就告你。”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身上帶傷的。”耿禹說著從衣櫃上拿下一件棉襖。
穿上棉襖再上繩,當然不會留下傷痕,黑子失望地罵道:“我×你媽耿禹!”
耿禹被黑子的罵激怒了,他抬腳踹向黑子。黑子的胸部被重踹一腳後,身體隨著椅子倒在兩米開外的地方。
耿禹近前,見黑子雙眼緊閉,沒有呼吸,猶如死人一般。
一種從沒有過的恐慌攫取了耿禹的心,他暗自安慰自己,黑子或許沒有死。他把食指伸到黑子的鼻孔處,片刻間覺出了微弱的呼吸。他認定黑子是裝死,想以此來威脅,好使自己妥協。耿禹笑了一聲,接著孤注一擲地拿起旁邊床上的枕頭,堵住黑子的麵部說:“裝死沒意思,不如徹底死掉。”
沒過幾秒鍾,黑子就掙紮著“啊啊”地叫起來。
黑子側著臉大呼著氣說:“耿隊,我服了,我什麼都說。”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賈永旭和祁國軍走了進來。
祁國軍見此場麵,沉下臉對耿禹說:“你給我出來。”
耿禹剛出辦公室,祁國軍便質問他:“你想幹什麼?”
耿禹說:“不給這小子來點硬的,他不會交代的。”
祁國軍沒聽耿禹的解釋,他指著耿禹喝令:“我現在準你休假,你馬上把槍交給我回家!”
祁國軍沒有對耿禹如此嚴厲過,耿禹頓時不知所措。
“我說話你沒聽清嗎?”祁國軍緩和一下口氣,“以你現在的情緒再工作,會出大問題。再一個,你明天到市局政治處給朱燕賠禮道歉。”
“我還給她賠禮道歉?”
“讓你去你就去,依著劉玉東的意思,還想給你警告處分呢。”
耿禹激動地問:“憑什麼呀?”
“你的牢騷話,塞滿了劉玉東的耳朵。現在朱燕又告了你一狀,你這不是給他機會整你嗎?然後你休假回避一下。”
柯曉燕開車上班,在醫學院大門口,把拿著書本低頭走路的耿芳菲刮倒在地。柯曉燕忙下車把耿芳菲扶起,問:“傷著沒有?”
柯曉燕見耿芳菲的左腿有表皮擦傷,就要領她到醫院檢查。耿芳菲活動下左腿,見無大礙,就說不用上醫院,自己得去上課了。柯曉燕和耿芳菲相互留下了聯係方式。柯曉燕對耿芳菲說:“你身體若有什麼不適,要及時給我打電話。”
耿芳菲點下頭走了。
回到辦公室,柯曉燕覺得耿芳菲的名字自己曾聽說過,從手機上找出耿芳菲所留的電話號,同時也顯示出了耿禹的手機號。手機上兩個耿姓的電話號,讓柯曉燕想起耿禹曾找過自己給女兒調係的事。她撥通了耿禹的手機問:“你女兒叫耿芳菲吧?”
耿禹說:“對,你見到我女兒了?你若不打電話,我差點忘了,該到學校給她送生活費了。”
柯曉燕說:“我剛才見到她了,對不起,我開車進校門時,刮碰到了你女兒。”
耿禹忙問:“沒什麼事吧?”
柯曉燕說:“沒什麼大礙,她上課去了。你來學校,到我辦公室坐會兒吧。”
耿禹說:“好的。”
下午的時候,柯曉燕惦記耿芳菲,便到學生宿舍去看她。當柯曉燕邁進學生宿舍一樓的大廳時,不曾想看見了這樣的一幕——耿禹站在樓梯口處,耿芳菲從樓梯上緩步而下。耿禹見到女兒高興地問:“姑娘,最近學習忙嗎?”
耿芳菲把臉扭向一邊:“還可以吧。”
耿禹商量著說:“姑娘,沒事的話,跟爸出去走走吧,晚上請你吃好吃的。”
耿芳菲說:“沒時間。”
耿禹有些泄氣地低下頭,從褲兜裏掏出一卷錢遞給女兒:“這個月我多給你拿三百元錢,想吃些什麼就自己買。”
耿芳菲接過錢,轉身就往樓上奔。
耿禹在她身後說:“有事給爸打電話。”
耿芳菲就像沒聽見父親的話似的,連頭都沒回,消失在了樓梯的拐彎處。耿禹像是做錯事被老師訓斥的小學生,低頭原地反省了半天,才向宿舍外走去。
眼前極不和諧的一幕,讓作為心理學教授的柯曉燕十分驚詫,為什麼堅定、果敢、銳氣四射的父親,在女兒麵前竟表現出如此的卑微甚至怯懦!而本應陽光、快樂、熱愛父母的女兒,怎麼會對來看自己的父親表現出如此的冷漠!更讓柯曉燕驚詫的是耿禹的那張臉,那張灰暗得像是長時間沒洗淨的臉,濃密的胡茬和通紅又渾濁的眼睛,透著愁苦和落魄的神情。
耿禹沒想到柯曉燕會出現在學生宿舍門口,他頗感意外地說:“原來是柯教授。”
柯曉燕問:“看女兒來了?”
“啊,是,我看女兒來了。”耿禹支吾著。
“你女兒不經常回家嗎?”
“我搞案子沒日沒夜的,她媽媽還經常出差……”耿禹突然想到跟自己離婚的何冬梅就在醫學院圖書館,說不定柯曉燕會認識,自己不應這麼掩飾,他的話戛然而止。
剛才的一幕,加上耿禹說的一半的話,已經使柯曉燕覺得耿禹的家庭很不正常,她為了不使耿禹尷尬,忙附和著說:“原來是這樣,到我辦公室坐吧。”
柯曉燕沒把耿禹領到辦公室,而是把他領進心理谘詢室。耿禹看心理谘詢室裏有張類似於辦公桌的案子,窗戶上拉著紗簾,兩張舒適的沙發,沙發中間的茶幾上擺放著小盆栽,以及案子前的躺椅,不由得說:“這間辦公室挺特別。”
“坐吧。”柯曉燕讓耿禹坐在沙發上,然後把瓶純淨水放到他跟前,“我這兒沒有茶水。”
耿禹擰開純淨水,呷了一口:“我有神經衰弱,很少喝茶的,怕睡不著覺。”
柯曉燕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我看你今天難得清閑。”
“我這段時間休假。”
“你們的工作挺忙的,休假心情能放鬆些吧?”
耿禹停頓了下,說:“是啊,放鬆些。”
柯曉燕似有覺察:“你有心事?”
“心事?”耿禹僵硬地笑了,“什麼心事?”
柯曉燕直視著耿禹說:“確切地說,你的生活出現了困境。”
耿禹沉默不語。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如意的時候。”柯曉燕打破沉默說,“其實人走出困境,就是心理自救的過程……”
耿禹故作輕鬆,調侃地說:“這麼說,我若有困境的話,你能幫我自救了?”
柯曉燕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對自己傷害最大、以留學為名離她而去的丈夫,她說:“我丈夫出國離我而去的時候,我也曾一度消沉。”她接著豁達地笑笑,說,“我當然可以幫你自救。”
柯曉燕的真誠打動了耿禹。此時他心中壓抑的情緒,猶如一浪高過一浪的波濤湧到胸口。
柯曉燕想的是如何把耿禹內心不良的情緒釋放出來,隻有他釋放出不良情緒,才有可能使他的思想有所轉變。她說了個敏感的話題:“我相信你是個好父親,你女兒也應當是個聽話的孩子,可我剛才看到……”
“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我是個失敗的人。”耿禹打斷柯曉燕的話,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情緒,淚眼滂沱地哭了起來。
房間裏隻有耿禹嗚嗚的哭聲。柯曉燕雖預感到耿禹遭遇心理困境,但她沒料到耿禹竟然哭得如此傷悲和委屈。過了幾分鍾,耿禹停止了哭泣。柯曉燕從紙巾盒裏掏出幾張紙巾遞給耿禹。耿禹擦了擦眼睛,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柯教授,我……”
“喝口水吧。”柯曉燕說,“你是個好警察,我想你也能成為我的好朋友,你有什麼委屈的事,不妨說給我聽。”
剛才的哭泣讓耿禹心裏輕鬆了許多,但他不想把傷自尊的事告訴柯曉燕,雖然耿禹對柯曉燕是信任的。耿禹看下手表,起身說:“現在四點半了,你也快下班了,我們改天聊吧。”
“好吧!”柯曉燕開導他說,“其實我們心理困境的產生,並不隻是由於失敗和挫折,而往往是認識上的偏頗和片麵,人們總是用歪曲的認知來虐待自己、摧殘自己、傷害自己、打倒自己。”
耿禹若有所悟地說:“謝謝你,柯教授。”
8
早上,耿禹一打開手機,就接到了柯曉燕發來的短信:人生就像一個硬盤,煩惱可以刪除,快樂可以拷貝。祝你有個好心情!耿禹感覺到些許溫暖,他腦海中浮現出柯曉燕清秀的麵龐。
早點攤邊,耿禹剛端起一碗麵條,祁國軍就打來電話,說南江區三天前發生一起殺人案,他讓耿禹上班搞案子。耿禹不滿地說:“我還沒休完假呢!局裏不是有能人嗎?讓他去查好了,他媽的幹活想起我來了。”沒等祁國軍回話,耿禹就掛斷了手機。
不一會兒,祁國軍給耿禹發來短信:“跟我說這些沒用,別不知好歹,是不是不想混了?”看著短信,耿禹猛然覺得,作為刑警大隊長的祁國軍,對自己還是可以的。想到這兒,耿禹趕緊吃了幾口麵條,打了輛出租車向分局駛去。
走進祁國軍的辦公室,祁國軍打量一眼耿禹:“喲嗬,回家就變利索了。”
耿禹說:“告別加班加點,不利索對不起組織。”
“還是牢騷大王。”
“還不讓人說話呀?”耿禹坐在沙發上,“說案子吧!”
祁國軍打開辦公桌上的筆記本說:“十月二十三日晚,鐵北派出所管內西海林大街發生一起殺人案,死者叫溫連生,四十二歲,是黃花木器廠的工人。死者妻子叫田鳳菊,是近郊二道河鄉小學的教導主任。案發當天下午木器廠開工資,溫連生的家裏人等他到半夜還沒有回來,給他打電話也沒人接。沒想到他被害了,兜裏的兩千五百元錢工資也沒有了。死因是顱骨遭鈍器打擊,致使顱內出血死亡。”
“誰報的案?”
“是個出租車司機。淩晨一時許,出租車司機開車刮碰到了道邊死者的自行車,他下車查看,發現了死者。”
“溫連生家裏的情況怎麼樣?”
“據片警介紹,溫連生的家裏沒什麼問題,夫妻和睦,鄰裏關係融洽,溫連生平時也沒什麼不良嗜好。他接觸的人,除了單位的同事,就是鄰居。”
“前期咱們都做了什麼工作?”
“現場跡象顯示,是侵財性質的路劫,所以得叫你回來。已經對有打劫劣跡的人員以及流動人口進行排查。誰知排查了三天竟毫無結果。”祁國軍說,“由於是橫屍於公路上的凶殺案,影響麵較大,造成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有的人直接把電話打到公安局詢問情況。市委、市政府也在督促。”
“卷宗在哪兒?”
“卷宗在賈永旭那兒,下午召開案情分析會,你得說說。”
下午的案情分析會上,耿禹說:“‘10·23案件’從麵上看,以侵財為目的的偵察方向沒有錯,但現在案子沒有突破性的進展,我看有兩個方麵的可能:一方麵,如果偵察方向正確的話,我們或許做得不夠細,沒有把實情兜上來,再或者是流竄作案,案犯沒有在咱們排查的區域內,案子就自然破不了;另一方麵,是案件的偵察方向錯了,案犯搶走被害者的錢財,是混淆咱們的視線,案犯的目的就是殺人,仇殺、情殺都有可能。”
一貫不滿耿禹的丁毅,此時似乎抓到了耿禹的把柄:“從現場勘查和死者家庭情況看,怎麼可能是仇殺或情殺?案發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鄭正義到現場也說是路劫,鄭正義可是刑偵專家出身,難道你……”
祁國軍打斷丁毅的話:“丁毅,你什麼意思?耿禹說的我認為有道理。你認為他說的沒道理,那你把案件破了給我看看。”
丁毅不再言語,把頭扭向了別處。
“下一步的工作主要往仇殺和情殺上靠。”祁國軍說,“專案組的具體工作由耿禹負責。”
耿禹把偵察員撒下去後,並沒有發現新的情況。唯一讓耿禹感興趣的是,被害者的妻子田鳳菊曾被所在學校已病退的原校長宋立誌看上過,她不為所動,宋立誌仍對她黏黏糊糊的,她曾當著別人的麵,給宋立誌一個大嘴巴子。他問偵察員:“田鳳菊當教導主任,是宋立誌在職時當的,還是他下台後當的?”偵察員沒回答上來。他讓偵察員接著查。偵察員很快反饋,田鳳菊是宋立誌下台後當的教導主任,宋立誌黏糊她的事被鄉裏知道了,二道河鄉鄉長範得意就把宋立誌的校長職務給免了,原教導主任當了校長,她就當了教導主任。耿禹又讓偵察員了解範得意的生活作風情況,範得意的情況也很快反饋回來,範得意兩年前因婚外情跟前妻離婚,現在單身。
耿禹笑著說:“有點意思。”又對賈永旭說:“跟我找宋立誌去。”
兩人順利地找到了宋立誌,宋立誌雖然不能確定田鳳菊與範得意有曖昧關係,但他說兩人關係不錯,田鳳菊能當上教導主任,就是範得意給提拔的。
耿禹返回分局,開了張傳喚證,就領人去傳喚田鳳菊。可到了田鳳菊的家裏,隻有田鳳菊十五歲的兒子和他的叔叔在家。十五歲的孩子哭著遞給耿禹一張紙說:“我中午放學回家,就不見了我媽,隻見到我媽留下的這張遺書。”遺書上說丈夫死得冤枉,自己也不想苟活,要隨他一起去。
本已對田風菊產生懷疑的耿禹,打電話跟祁國軍彙報說:“丈夫被害沒幾天,做妻子的就拋棄兒子想自殺,這不合情理,隻能說明她自責和做賊心虛。”
祁國軍推斷說:“說不定她隱藏在範得意那裏。”
耿禹說:“我們現在就傳喚範得意,到他家裏看看。”
到鄉政府裏傳喚範得意時,他罵罵咧咧地說:“你們警察他媽的沒吃錯藥吧,傳我幹什麼?”耿禹觀察著範得意,範得意雖然表麵上張狂,可眼神卻有些遊離。耿禹認為,案子有眉目了。他讓偵察員把範得意押回分局,同時他又領幾個偵察員到了範得意的家中。
在範得意家沒有找到田鳳菊。耿禹思忖:範得意不缺錢,他說不定在市裏還有其他住房。於是,他們趕緊到市房產部門調查。果不其然,資料顯示,在市中心的繁華商業區,範得意還有一套住宅。
當耿禹敲響範得意這套房的房門時,開門的正是田鳳菊。
原來,溫連生和田鳳菊走到一起,僅僅出於“雙方都是雙職工”的經濟考慮。田鳳菊有一定文化,很清高,溫連生則過於內向、平庸。特別是宋立誌校長對田鳳菊的騷擾,田風菊跟溫連生說了,她讓溫連生去警告宋立誌,而溫連生卻說:“在人家手下幹活,警告個啥,自己躲著點就得了。”田鳳菊一聽溫連生這話,便對溫連生徹底失望了,她對溫連生連吵的心情都沒有,兩人的婚姻已經死亡。隨後,範得意走進了田鳳菊的生活,田鳳菊感謝範得意給她主持公道和在事業上對她的支持。時間久了,兩人便暗中成了情人。範得意唆使田鳳菊離婚,田鳳菊說,依溫連生的性格,他肯定不會離婚的,再則離婚也會影響自己的威信,如果做寡婦改嫁,那就名正言順了。田鳳菊有了惡念,情迷中的範得意就把惡念變成了惡行。
案子破了,祁國軍對耿禹大加讚揚,而耿禹隻是苦笑。祁國軍當然明白,難以提職是耿禹苦笑的原因。他幫著出主意說:“這樣,你寫個關於你職級待遇問題的情況反映給鄭正義。我就不信,你這麼能幹活的人,連個副科級都提不上?”
耿禹點頭說:“好,我寫。”
9
雖然耿禹答應祁國軍說要將自己職級待遇問題的情況反映給鄭正義,可過後又覺得希望不大。但是耿禹在“平安雪城”專項行動動員大會上聽了鄭正義的講話後就轉變了想法,他認為鄭正義能客觀公正地看待問題。鄭正義說:“丹江市社會治安總體狀況很不樂觀,搶劫盜竊頻發,各分局除了南江分局能夠及時偵破命案外,都背負近期沒破的命案。為此,經局黨委研究決定,並上報市政府批準,全市公安機關將從十一月一日至明年三月三十日開展‘平安雪城’專項行動,嚴厲打擊兩搶一盜案件,並力爭實現‘命案必破’的目標……”當講到目前妨礙公務等不盡如人意的執法現狀時,鄭正義說:“必須依法堅決打擊暴力襲警的違法犯罪行為,公開進行處理,造成以正壓邪的強大聲勢……不能讓流血的警察再流淚!”鄭正義的講話,引來台下雷鳴般的掌聲。
鄭正義那句“不能讓流血的警察再流淚”,讓平常遇會就躲的耿禹很是感動。
晚上值班,耿禹在電腦上打出了自己的訴求:
關於耿禹同誌職級待遇問題的情況反映
尊敬的局領導:
我叫耿禹,1965年9月生人,中共黨員,大學文化,1986年8月加入公安隊伍,現在南江分局刑警大隊工作。
因我現在是科員民警,以我對公安、工作所作出的成績,冒昧地向局領導提出訴求,請相應地提高我的職級待遇。為了便於局領導對我有所了解,我對我的工作做如下簡要綜述:
我從警二十餘年來,始終在公安一線實戰單位工作。在工作中,我做到了任勞任怨,積極肯幹,沒有出現過違紀行為和責任事故。現舉工作上幾個事例:1991年6月,我不顧生命危險,成功抓捕持槍綁架他人的在逃犯李鐵全;2001年9月,我通過在看守所審訊犯罪嫌疑人,深挖案件線索,破獲了發生在東河市黑台鎮殺死一家四口、省廳掛牌督辦的“1996·6·6”案件;2011年10月,我主辦破獲了發生在南江區西海林大街上的“10·23”殺人案……由於出色的工作,我曾經榮獲丹江市政法係統先進工作者、省公安廳破案能手等稱號,並榮立個人二等功兩次,三等功五次。
雖然我自身一直在追求人生的發展,也做出了相應的成績,可我的職級待遇並沒有因我的努力而有所改變,現在的我仍是一名科員……
我做人很低調,更不願意給局領導添麻煩,可如果我不反映我的情況,局領導肯定不會了解我,所以猶豫再三,寫下以上文字。我相信局領導對基層民警的合理訴求定會予以關注。
此致
敬禮
丹江市公安局南江分局民警 耿禹
2011年10月30日
耿禹第二天到市局,把關於自己職級待遇問題的材料打印出來,交給了鄭正義的秘書。不知不覺過去一個多月,一直沒音訊。耿禹心中騰起的希冀又被打壓了下去。祁國軍勸慰他說:“不要急,隻要鄭正義看了你反映的情況,你提職的事肯定沒問題。”
耿禹苦笑著說:“別石沉大海就好。”
這天下午,耿禹和賈永旭巡邏到醫學院門口,遇見了柯曉燕。耿禹和柯曉燕打了個招呼,接著把賈永旭介紹給她。賈永旭見兩人挺熱絡,就借口說買盒煙,離開了。
耿禹身著的警服以及所佩戴的警徽,讓他俊逸的臉上透著股威嚴。柯曉燕盯著他說:“沒見你這麼精神過。”
耿禹有些靦腆地說:“快五十歲的人了,哪還談什麼精神呀。”
“真挺精神的。”柯曉燕問,“你們刑警也巡邏呀?”
“全市公安機關開展‘平安雪城’專項行動,公安民警都得上街巡邏。”
“今晚有時間嗎?”柯曉燕說,“我請你吃飯。”
“今晚恐怕……”耿禹見柯曉燕略帶失望的神情,就緩和口氣說,“這樣,我晚上方便的話,給你打電話。”
“好。”柯曉燕臉上帶著些許曖昧,微笑著走了。
耿禹用饒有意味的目光望著柯曉燕遠去。
晚上五點,耿禹和賈永旭根據群眾舉報,到一小區抓捕逃犯,結果撲了個空。耿禹給柯曉燕打電話說可以和她吃飯,柯曉燕想去綠茵閣吃西餐,耿禹說他十分鍾後到。
耿禹到綠茵閣西餐廳時,柯曉燕已經在靠窗的位置等他了。耿禹到她的麵前坐下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柯曉燕說:“我也剛到。”
柯曉燕叫來服務員讓耿禹點菜。耿禹說:“我極少到西餐廳,還是你點吧。”柯曉燕大致翻了下菜單,點了香草煎蛋卷、烘烤雞肉、黑椒牛扒等幾個菜。耿禹怕點這麼多菜吃不了,柯曉燕說慢慢吃。
耿禹上趟衛生間的工夫,桌上已擺上兩個菜,柯曉燕正拿瓶紅酒往自己的酒杯裏斟。
耿禹忙對柯曉燕悄聲說:“我剛才抓人,沒抓著直接就到這兒了,我身上帶有槍支,是不能喝酒的。”
“這可是法國奧登堡紅酒,是我去香港旅遊時買回來的,你不說,誰知道你身上帶著什麼,少喝點。”
“不行。”耿禹臉上透著堅決。
“那好吧。”柯曉燕招呼服務員要了杯咖啡。
服務員端上咖啡,兩個人一個喝咖啡,一個喝紅酒,邊吃邊聊起來。柯曉燕說:“你女兒耿芳菲很沉鬱。”
耿禹自責地說:“都怪我這個當父親的不好。”
柯曉燕說:“我了解,你女兒的沉鬱,無非是她埋怨你這個當父親的對她關愛不夠,並且認為你拋棄了她和母親。”
耿禹瞪著眼睛盯著柯曉燕。
柯曉燕說:“我知道你妻子跟你離婚的原因,也知道你女兒對你的埋怨裏有太多的誤解。”
耿禹問:“你是怎麼知道的這些?”
柯曉燕說:“很簡單,通過對你女兒的多次心理開導,得知了她思想症結所在。還有,你前妻何冬梅上個星期天跟我們醫學院副院長韓向軍結婚了。”
雖然耿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柯曉燕的話,仍猶如當頭一棒,擊得耿禹手足無措。他把叉子插進了咖啡杯,險些把咖啡弄灑,繼而把叉子扔在餐桌上,木訥地靠在軟椅上。
“你沒事吧?”柯曉燕說,“或許我不該把這些事告訴你。”她躊躇下又說,“這事你早晚也得知道,我知道你心裏很痛苦。”
“我該走了。”耿禹沒有理會柯曉燕的話,扔下她一個人,頭也不回地出了綠茵閣西餐廳。
耿禹回到家裏,拿起瓶白酒,咕咚咚地喝下一大口。他仰在沙發上流著淚自言自語道:“何冬梅呀何冬梅!你我夫妻二十多年,我們還有個女兒,即使我跟你離了婚,可我多麼想咱倆相互反省後,再複婚好好過日子呀!你怎麼這麼無情地離我而去呀!”
諸多因素形成的絕望,加上酒精的作用,促使耿禹從腰際掏出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耿禹閉著眼睛扣動了扳機護圈,隨著哢嚓的聲響,子彈推上了膛。就在此時,他腦海裏倏然閃現出女兒小時候可愛的模樣,他捫心自問,我死了,上大學的女兒怎麼辦?
耿禹無力地垂下拿槍的手。
10
深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在空曠的街麵上,一輛警車閃爍著警燈停在路邊。
車裏,賈永旭打了個哈欠,看了下手表對耿禹說:“已經十一點了,這麼晚了,大街上少有行人,你說咱們還得巡邏到十二點,這豈不就是走形式?”
“巡邏還是起作用的,我每天都看警情日報,自‘平安雪城’專項行動開展一個月以來,刑事案件的發案率在逐漸下降,原先市區每天都發生三十餘起刑事案件,現在不到二十起。”耿禹用力吸了兩口煙,把煙蒂撚滅在煙灰缸裏說:“我困了,咱倆下車走走吧。”
兩人下了警車,朝一條燈光幽暗的胡同走去。
賈永旭伸出雙手接了些雪花,抹了把臉:“好清涼,不到外邊走走,就得在車裏睡著了。”
耿禹指著賈永旭敞開的警用大衣說:“把扣子扣上,別感冒了。”
賈永旭扣著扣子說:“耿隊,你知道嗎?今天下午,市局紀檢委來人找丁副大隊談話了。”
耿禹早有預感,以丁毅的德行,被紀檢委調查是遲早的事,他問:“紀檢委找丁副大隊什麼事?”
“下午我到二樓找局領導批材料,路過小會議室時聽見裏麵有爭吵聲,我就側耳聽了下。紀檢委好像問丁副大隊在帝豪夜總會吸毒的事。他說他從不接觸毒品,他還說,前天在帝豪夜總會也不隻是他一個人,分局長劉玉東也去了,憑什麼隻查他。”
耿禹以為丁毅被調查是受賄、勒索等違紀行為,沒想到竟弄出了毒品的事,並牽扯到劉玉東。他不禁感慨地說了句:“做人還是本分好!”
“嘀嘀”,身後一輛出租車的鳴笛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兩人往道邊挪了幾步,出租車從兩人身邊駛過。
出租車在兩人前麵五十米處停下,一個女子下了車向旁邊一棟樓走去。忽然,一個黑影從樓邊的暗處躥出,搶奪女子身上的挎包,把女子拽倒在地。
女子大聲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兩人見狀,邊跑邊喊:“警察!住手!”
黑影並沒有住手,而是搶下女人的挎包,拔腿就逃。兩人追出一千多米也沒追上。賈永旭掏出手槍朝天鳴了兩槍。黑影聽到槍聲,腳下慌亂,滑倒在地。
就在黑影踉蹌地爬起來時,耿禹已拿出手銬站在對方跟前。可不曾想到的是,黑影猝不及防地掏出匕首捅向耿禹。耿禹隻見眼前一道光亮,便覺得匕首涼颼颼地進了自己的身體。他臨倒下喊了聲:“小賈,開槍!”
“砰”的一聲槍響,黑影隨之倒下……
11
耿禹猶如在夢中,他感覺很累,他想,這麼長久地睡下去真好,沒有情感的失落,沒有仕途的落魄,沒有一個案子接一個案子的奔波,沒有一切牽掛……他雖然這麼認為,可他仍舊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兒。他在心裏說,女兒呀女兒!爸太累了,就這麼長睡不醒了,日後你的學習、你的生活就得多靠你自己努力了……他有很多話要對女兒說,可他覺得自己哽咽得說不下去了。突然一絲光亮透過他的眼簾,他的眼睛似乎也被人輕柔地擦拭。
耿禹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一個漂亮的女護士正擦拭著他眼邊的淚水。護士驚喜地說:“醒了!”
祁國軍出現在耿禹的眼前。他在耿禹跟前晃動了幾下手,見耿禹眼球有反應,才長籲一口氣說:“你知道嗎?你昏迷了一個星期,我們以為你沒救了呢,直到兩天前大夫說你生命體征平穩,我們才把心放下。”
“我感覺像是睡了一個長覺。”耿禹問,“那個搶劫犯抓到沒有?”
“那個搶劫犯被賈永旭當場開槍擊斃了,後來經查,那個搶劫犯是身負命案的公安部B級逃犯。
“怪不得如此猖狂。”耿禹活動下頭部,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寬敞的病房裏,四周滿是鮮花和果品。如此禮遇,讓他的神情透著驚詫。
“你現在已經是這個城市的英雄人物了,很多記者都在等著采訪你。”祁國軍說,“你的那封關於自己職級待遇的情況反映也已經有了結果,鄭正義已在你的情況反映上做了批示,最近市局政治處正在分局對你進行考察,準備給你提職為市局刑警支隊一大隊副大隊長……”
“爸爸!”隨著門被推開,一聲親切的叫聲打斷了祁國軍的話。
耿禹眼睛透著歡喜,他見耿芳菲和柯曉燕走了進來。
耿芳菲伏在耿禹的身上,羞愧而又傷心地說:“爸爸,我對不起您!”
柯曉燕笑盈盈地注視著父女倆。
一股從沒有過的暖意拂過耿禹的心頭,他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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