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禹不再堅持:“好吧,我聽你的。”
接連兩個電話,讓耿禹心疼。女兒讓他牽腸掛肚,可他把本能幫上女兒的大事,卻因良心不可承受徇私枉法的交易給攪黃了;抓小偷是他的本職,可現在他把小偷抓了,卻因領導庇護有汙點的警察,而不得不網開一麵。他想哭、想喊、想罵人,卻不得不緊咬牙關抑製著自己的情緒,唯有用力擊打窗台的拳頭,才顯示出他內心的苦悶和無奈。
4
何冬梅這段時間沒心思上班,在家陪女兒唉聲歎氣。
眼看開學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何冬梅不得已給韓向軍打了電話。韓向軍現在是醫學院的副院長。接通電話,她說:“我有事麻煩你。”
韓向軍說:“咱們老同學,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有事你盡管吱聲。”
何冬梅說:“那我晚上請你吃飯,你等我電話吧。”
何冬梅狠了狠心,訂了丹江市最好的酒店。何冬梅提前十多分鍾到的酒店,在單間裏內心很複雜地對著鏡子端詳著自己。鏡子裏是一個美貌的少婦,藍花白底的連衣裙裹著修長婀娜的身材,一襲披肩長發襯托出俊俏的麵容,隻是幾縷細細的眼角紋,讓她蹙了蹙眉頭。
世事難料,何冬梅沒想到自己竟會求到韓向軍。她和韓向軍都是丹江師範大學畢業的,在校期間,韓向軍曾向她發動過猛烈的愛情攻勢,可那時她心裏裝著的卻是耿禹。大學畢業後,她進入了丹江紡織廠工作,韓向軍進了市委宣傳部,她以為從此與韓向軍不會再有聯係。現在想來,何冬梅為自己年輕時的選擇悵然若失。她曾無數次問自己,當初為何會看上耿禹,難道是他身上的警服吸引了她?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耿禹真正讓她心儀的是他的真誠和正直。可如今……
正在何冬梅思緒萬千的時候,單間的房門被推開,韓向軍微笑著走了進來。何冬梅上前握著韓向軍的手說:“你好,老同學。”
韓向軍用柔情的目光打量著何冬梅:“沒想到能夠跟你共進晚餐。”
何冬梅想到以往對韓向軍的漠然,歉意地調侃說:“我很榮幸能跟韓副院長吃飯,坐吧。”說罷,何冬梅叫服務員拿菜單,讓韓向軍點菜。
韓向軍瀏覽了下菜單,就點出了清蒸梭子蟹、焗鮮鮑等四個菜,並讓服務員拿瓶水井坊酒。何冬梅聽到蟹和鮑的字眼兒就知道韓向軍點的菜貴,她有些顧慮,怕自己帶的錢不夠。
酒菜上來後,韓向軍問:“你能喝點吧?”
何冬梅躊躇著:“能喝點。”
韓向軍打開酒先給何冬梅斟上說:“你喝一杯,其餘的都是我的,可以吧?”
何冬梅隻得點頭。本來何冬梅找韓向軍吃飯,有種求人臨時抱佛腳的尷尬感覺,好在兩人是大學同學,以前的大學生活可做談資。於是兩人談笑風生,很是默契。不知不覺間,何冬梅杯中的酒已見了底,韓向軍說:“再喝點吧。”
何冬梅沒有拒絕,隻是摸了下緋紅的麵頰,說:“今天我可是超量了。”
韓向軍又給何冬梅斟了些酒,把話引入正題:“冬梅,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我今天找你……”何冬梅囁嚅著,“是為孩子上學的事,我女兒今年考入了你們醫學院臨床係,我想把孩子調到影像係。”
韓向軍不置可否,問:“上次我在醫學院見到你,就是辦孩子調係的事吧?”
何冬梅表情沮喪:“是的,可事情沒辦成。”
“怎麼個情況?你給我詳細介紹下。”
“是這麼回事……”何冬梅說了給女兒調係沒成的經過。
“你丈夫可真是夠固執的了。”
“這事是不是不好辦?”
“是有些不好辦。”韓向軍思忖下,“我給你辦辦看。回頭你把孩子的姓名和考號告訴我。”
雖然韓向軍沒有完全應承下來,但何冬梅還是喜出望外地舉杯說:“這杯酒我敬你,先謝了!”
何冬梅走出包間時有些晃,韓向軍扶住她。何冬梅輕輕擺脫他的手說:“我沒事。”
何冬梅奔到前台埋單,服務員說:“先生已埋完單了。”
何冬梅問:“多少錢?”
服務員說:“三千六百元。”
何冬梅不禁咋舌。
耿禹對祁國軍如實反映了丁毅的情況,說必須把丁毅調出反扒中隊,這也是對他的愛護,否則他會越陷越深。祁國軍答應了耿禹的要求,說在沒把丁毅調出反扒中隊前,先讓他休假。
沒有丁毅的幹預,耿禹和賈永旭沒黑沒白工作了五天,共刑事拘留小偷六名,打壓下了南江區扒竊拎包案持續攀高的態勢,使南江區接連四天扒竊拎包發案為零。
祁國軍對耿禹的工作是滿意的。這天早上他關切地對耿禹說:“幾天沒回家了,回家休息兩天吧。”
耿禹回到家,見妻子正興致勃勃幫女兒打理上學用的東西。耿禹問妻子:“你怎麼沒上班?”
“送姑娘上學難道不能休一天呀?”何冬梅埋怨說,“這個家裏有你沒你都一樣,我若像你,這日子沒法過了。”
耿芳菲見到父親,不僅沒有說話,臉上也頃刻間冷了下來。耿禹摸了下耿芳菲的臉頰問:“姑娘,今天到校嗎?”
耿芳菲隻“嗯”了一聲。
“爸爸沒能給你調成係,你在臨床係不要持一種不喜歡的態度對待學習。”耿禹寬慰女兒,“其實學臨床是應用最廣泛的……”
耿芳菲打斷耿禹的話說:“我已經被影像係錄取了。”
“是嗎?”耿禹驚詫地看著妻子。
何冬梅輕描淡寫地說:“我大學有個同學在醫學院工作,我找他幫的忙。”
耿禹沒想到妻子把這事辦成了,如釋重負地說:“老婆真有兩下子。”
把女兒送到學校已是中午,耿禹說:“咱們找個好點的飯店吃個飯。”
一家人進了醫學院門口一家飯店的單間,耿禹點了幾個像樣的菜,要了一瓶白酒。何冬梅說:“你開車怎麼能喝酒?”
耿禹說:“我待會兒打電話讓賈永旭把車開走。”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抑或是對家庭心存愧疚,耿禹對妻子說了些感慨的話:“這麼多年你跟我受了不少苦。”
何冬梅說:“今天不是你檢討的日子,廢話少說。”
耿禹把話題轉到了女兒身上:“姑娘呀!你長這麼大爸對你關愛少,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打過你,你不記恨爸吧?”
女兒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記恨什麼?”
耿禹接著說:“如今你已跨入大學的校門,對你來講是人生的轉折點。日後你要認真學習,寬以待人,遇到挫折,不頹廢,不麻木,要真實地生活……”
何冬梅打斷耿禹的話:“你別把你那套四處碰壁的人生觀說教給姑娘。”
耿禹喝下一大口酒,對妻子說:“我說的話,在你那兒都是廢話。”
5
送女兒上大學後,何冬梅想感謝下韓向軍。她準備了兩萬元錢,給韓向軍打電話說找他吃飯。韓向軍說:“好啊,上情緣酒店吃殺豬菜怎麼樣?”何冬梅說:“隻要合你口味就行。”
何冬梅進了情緣酒店的單間,拿手機正要給韓向軍打電話時,一雙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何冬梅猜不出誰會用蒙眼睛的方式跟她開玩笑,就向:“誰呀?”
一個做作的女聲:“我呀。”
當何冬梅摸到對方較粗的手指和聽到回答的聲音,她即刻說:“韓向軍。”
隨著哈哈的笑聲,何冬梅看到韓向軍站在跟前對她說:“猜得還挺準。”
何冬梅對韓向軍親昵的舉動不置可否,笑著說:“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告訴你單間號呢。”
韓向軍坐在椅子上說:“其實我在門口就看見你了。”
何冬梅叫來服務員,問韓向軍道:“你喜歡吃什麼菜?”
“我來兩個菜,醬脊骨和溜肥腸。”
何冬梅又點了兩個素菜說:“喝什麼酒?”
“我帶酒了。”韓向軍從椅子後拎起一瓶五糧液。
何冬梅調侃:“還是當領導好啊!整天喝好酒。”
這次兩人似乎是常聚的老朋友,待服務員上齊菜,韓向軍給何冬梅斟酒時,她沒計較多少。
何冬梅端起酒杯說:“老同學,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在此我表示感謝!”
韓向軍跟何冬梅碰下杯說:“看你說的,幫什麼大忙,誰家還沒點兒事呀。”
讓韓向軍開眼界的是,何冬梅一大口把杯中的酒近乎喝完,韓向軍也把酒喝下大半。
何冬梅放下杯說:“若沒有你的幫忙,我女兒的事,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通過你女兒的事能夠看出,你丈夫真是個很講原則的人。”韓向軍說,“我跟招生處的樸處長說了給你女兒調係的事,他是帶著很大抵觸情緒給辦的。”
“耿禹是一根筋的人,他眼裏隻有工作,家裏的事情指望不上他。他若是努力工作,能得到組織認可,仕途通達也行……”何冬梅不願提及丈夫過多的不是,她歎口氣,“我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韓向軍一把抓住何冬梅的手,說:“你的日子一定過得不如意吧?”
何冬梅緩慢地把手抽回,說:“日子過一天算一天,都近半百的人了,如意不如意已經無所謂了。”
韓向軍獨自喝口酒說:“我還在想你。”
“年輕時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何冬梅從挎包裏掏出信封打破尷尬,說:“重要的事險些忘了,這是我一點心意。”
“我給你女兒調係,對你來講是個大事,可在我眼裏並不是什麼難事,況且咱倆是老同學,你何必這樣。”
“這信封裏錢不多,隻有兩萬,你若不收,我心裏豈能安穩。”何冬梅說著把信封塞在韓向軍的手裏。
“你看不起我。”韓向軍不滿地把信封扔在何冬梅的身上,鼓囊囊的信封彈落在地上裂開一道口。
何冬梅沒有撿起地上的信封,她此時感觸頗多,自己是有丈夫的人,卻像領著孩子單過似的,給女兒調係打點的事,本應耿禹出麵,可他不聞不問整天泡在單位裏。自己出麵打點,既得考慮家裏不寬裕的生活情況又要顧及麵子,想把事情做得圓滿些。可眼前的一切讓她始料不及,韓向軍不接受她的打點。不接受打點意味著什麼,她心裏自然清楚。她覺得委屈,眼淚便不爭氣地噙在眼裏。
何冬梅的神態,韓向軍看在眼裏。他不禁有些默然,繼而撿起地上的信封,揣回何冬梅的挎包裏。拿張紙巾塞在她手裏,而後安撫地拍著她的肩……
賈永旭自到反扒中隊以來,還沒有親手抓獲過一個小偷,這讓他很是不甘。這天下午,耿禹和賈永旭到向陽派出所辦事,路過向陽市場時,賈永旭說:“耿隊,我到市場轉轉。”
耿禹停下車說:“去吧,注意安全,我待會兒過來接你。”
向陽市場是個封閉的大型綜合市場,麵積能有兩萬多平方米。此時不是下班的時間,故而人流稀少。在市場溜達了一個多小時,也沒發現可疑的人,估計耿禹要來接自己了,賈永旭向門口走去。
就在賈永旭感到些許遺憾時,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怦然心跳。他看見一個瘦高個的男子把手伸進了正買化妝品的一個女孩的挎包裏,轉瞬間掏出一個狹長的錢包。賈永旭一個箭步奔向目標,喊了聲:“警察!別動!”就把手銬的一端銬在了“瘦高個”拿錢包的手上。就在這時,旁邊一膀大腰圓的男子猛然撞了他一個趔趄,“瘦高個”趁機扔下錢包向市場外跑去。
“膀大腰圓”無疑是“瘦高個”的同夥,賈永旭豈能讓他們逃脫,他一把抓住也欲向外跑的“膀大腰圓”,對方叫囂說:“我什麼也沒幹,你拽我幹什麼?你不放手,我可對你不客氣了!”
“你竟敢威脅警察!”賈永旭說著把手伸向對方腰際,為阻止對方的逃逸要把對方的腰帶抽出來。
不料,“膀大腰圓”竟從身上摸出一把彈簧刀頂在賈永旭的脖頸處,歇斯底裏地叫喊:“你放了我!”
就在這緊要關頭,耿禹從門外奔了進來,用手槍頂在了“膀大腰圓”的頭部:“再動打死你!”
賈永旭奪走彈簧刀,接過耿禹遞過的手銬,把“膀大腰圓”背手銬了起來……
原來,耿禹在市場門口剛下車,見“瘦高個”右手戴著手銬從市場裏跑了出來,他馬上意識到賈永旭遇到麻煩了。“瘦高個”是老賊,熟悉耿禹,見到耿禹雙腿發軟。耿禹把“瘦高個”銬進警車裏,進了市場及時化解了賈永旭的險境。
“瘦高個”被帶回南江分局刑警大隊後,交代了自己的扒竊經過。不過他隻知道“膀大腰圓”綽號叫老六。說起兩人的相識,“瘦高個”不知何故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兩聲。原來,“瘦高個”跟“膀大腰圓”的妻子關係曖昧,一次兩人被“膀大腰圓”捉奸在床。“膀大腰圓”勒索了“瘦高個”五千元錢後,兩人經相互了解,得知彼此都有扒竊的“愛好”,於是臭味相投地竟成了朋友。雖然“膀大腰圓”裝瘋賣傻地拒不交代任何問題,但耿禹覺得“膀大腰圓”跟警察動刀很是反常,認為該人很可能有案在身,不願落在警察手裏才促使其有過激的舉動。耿禹從“瘦高個”那裏得知,“膀大腰圓”家住郊區溫春鎮,妻子叫何冬梅,竟然與自己的妻子同名。
耿禹在公安網上通過調取何冬梅的戶籍資料,得知了“膀大腰圓”的真實姓名,進一步查詢得知他是因搶劫被通緝的在逃犯。他在筆錄紙上記下了查詢結果,就在耿禹欲關閉電腦網頁時,忽然覺得剛才查與妻子同名的何冬梅時,似乎有妻子在賓館開房的記錄。他重新輸入何冬梅的名字進行搜索。果不其然,網上有自己妻子在九月十一日二十一點十二分至次日淩晨五點在情緣酒店開房的記錄。耿禹眼睛盯著電腦顯示屏,腦中一片空白。
賈永旭見耿禹發呆,問:“耿隊,想啥呢?”
耿禹緩過勁來,說:“沒想啥。對了,我得出去辦點事。”
臨走時,耿禹把“膀大腰圓”的查詢結果遞給了賈永旭,並叫過來一個偵察員陪同賈永旭審問。
耿禹在開車去往情緣酒店的路上,回憶著十一日晚間自己的活動和妻子的反常舉動。他想起十一日晚間自己值班,那天早上自己上班時,妻子說要取兩萬元錢打點為女兒調係的韓向軍。
耿禹詢問了前台服務員十一日晚間何冬梅開房的情況,並調取了十一日晚間的錄像。服務員說,那天晚間一個男人先過來開的房,因男的沒帶身份證,沒開成後又過來個女的開的房。錄像顯示,開房的女人就是妻子何冬梅。
耿禹頓感渾身無力……
對於有些人來講,婚外情猶如毒品,明知對自己的家庭有所損害,卻又欲罷不能。何冬梅就是這樣的女人,在丈夫和情人之間,她的情感傾向於情人。韓向軍讓何冬梅辭掉原來的工作,到醫學院圖書館當了管理員,何冬梅對新的工作氛圍很是滿意。
耿禹自從發現妻子出軌後,他內心痛苦不堪。在他眼裏,妻子還算賢淑。可如今,妻子的形象已被顛覆。他很想跟妻子大發一通脾氣,把她和韓向軍在情緣酒店開房的事抖摟出來。可又一想,那樣的話,他和妻子的婚姻真的就無法挽回了!他也曾想到醫學院找韓向軍理論,可又克製住了自己。
為了拯救自己的婚姻,耿禹每天處理完單位的事就立馬回家,途中還買些蔬菜。看到耿禹一連幾天的表現,何冬梅終於說:“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耿禹說:“工作和家庭兩者兼顧,才能生活得有意義。”
何冬梅說:“你要是早有這覺悟該多好!”
耿禹觀察著妻子的表情說:“現在難道晚嗎?”
何冬梅瞟了丈夫一眼,沒再說什麼。
星期五是何冬梅的生日。何冬梅自己好像忘記了,她早上收拾利索後推門要走時,沒提晚上過生日的事。
耿禹在妻子身後說:“今天我送你上班。”
何冬梅轉身詫異地打量著丈夫,點頭說:“好呀。”
耿禹把警車開到醫學院門口,何冬梅下車時問:“你可是極少用單位的車接送我的,怎麼今天發善心了?”
耿禹想說,因為你今天過生日。可他要給妻子一個驚喜,話到嘴邊沒有說出口。他隻是“哈哈”笑了兩聲說:“隻要你高興,我日後就多發些善心。”
耿禹給女兒打電話讓她晚上回家吃飯,可女兒不接。耿禹給女兒發短信:“今晚你媽過生日,回家吃飯吧。”女兒回了一個“嗯”字。耿禹知道女兒對自己有怨言,看著女兒的回信,隻有苦笑。
下班回到家,耿禹在廚房忙活了一個多小時。耿芳菲回家看著飯桌上豐盛的菜肴,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說:“哇,這麼多好吃的。”
耿禹說:“等會兒你媽。”
耿芳菲看了眼牆上的石英鍾:“都六點了,我媽怎麼還不回來?”
“是呀,這個點兒應該回來了。”耿禹說著從廚房走進臥室給妻子打電話。
電話打通後,耿禹問:“怎麼還不回來?”
何冬梅說:“單位有個活動,我得晚回家,你自己在家吃飯吧。”
何冬梅掛斷了電話。再撥電話,聽到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或不在服務區”。耿禹第一個反應是,妻子很可能跟韓向軍在一起。一種難以忍受的憤懣促使耿禹離開家去驗證自己的推測。耿芳菲問他幹什麼去,他說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回來。
耿禹來到情緣酒店,酒店門口果真停著韓向軍的奧迪車。耿禹進了情緣酒店,上了二樓的餐飲部,見服務員捧著一個切好的生日蛋糕走向一個單間,他跟隨在服務員的身後。服務員推開單間門,裏麵傳來何冬梅的聲音:“生日蛋糕來了。”
聽到妻子的聲音,耿禹兩眼冒火,剛要衝進單間,卻又止住了腳步,因為通過虛掩的門,他看到裏麵不僅有妻子和韓向軍,還有另外幾個男女。
耿禹長籲了一口氣。
何冬梅是晚上十二點回的家,她見耿禹坐在沙發上抽煙,就問:“怎麼還沒睡?”
耿禹說:“你不回家我怎麼能睡得著,我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接?”
何冬梅說:“我手機沒電了。”
耿禹說:“借口吧?今晚韓向軍給你過生日,你是不想讓別人打擾,包括你的丈夫。”
何冬梅質問道:“你怎麼這麼說話,我求韓向軍辦過事,欠他的人情,人家請我,我能不去嗎?”
耿禹淡定地把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女兒睡了,你小點聲。你不僅今晚跟他在一起,九月十一日那天晚上,你和韓向軍在情緣酒店開了房。”
耿禹的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何冬梅目瞪口呆。
耿禹冷靜地說:“咱倆離婚吧。”
6
耿禹和何冬梅離婚辦得很順當。何冬梅自知理虧,加上耿禹要供養女兒上大學,她淨身出戶回了娘家。耿芳菲對父母的離婚持強烈的反對態度,對耿禹說:“你雖然供我念大學,可從今往後,我心裏將沒有你這個父親!”耿禹是不能把跟妻子離婚的原因告訴女兒的,對女兒的責罵隻能默然承受。
原先狹小的家,如今在耿禹的眼裏卻變得空曠。他不願回家,大多的時間都在單位,為了在單位能有個住的地方,他時常替別人值班。以往耿禹雖常加班,但情緒低迷地長時間不回家卻是反常的。祁國軍感覺耿禹的家庭出了問題。這天下午,他對來彙報工作的耿禹說:“晚上沒事吧?我請你吃飯。還有,你這儀表是不是該收拾一下了,胡子拉碴的,襯衣那麼髒。回家收拾一下,六點鍾你直接到利群牛肉館就行了。”
耿禹到了利群牛肉館,見到單間裏僅祁國軍一人,詫異地問:“怎麼就咱倆?你隻犒勞我呀?”
祁國軍說:“別那麼多廢話,你點菜吧。”
耿禹這段時間大多是饑一頓飽一頓的,他沒客氣,點了自己愛吃的幾個菜,還要了瓶丹江大曲酒。
兩人喝了口酒,祁國軍說:“昨天上午市局召開科級以上幹部大會,副市長、公安局長鄭正義說,要在基層競聘領導幹部,並說這次在用人上,堅持唯才是舉、以德為重的原則,公平公正地把有業務能力,又想幹事的人安排到基層領導的崗位上。咱們刑警大隊缺個副大隊長,你應該試試。”
“說得好聽!”一談到仕途,耿禹心裏就堵得慌。
“你是最好的副大隊人選。”祁國軍誠懇地說。
“那分局領導怎麼說?”
“分局領導嗎?”祁國軍推測說,“我知道你跟盛副局長有些誤會,但我想那不是問題,關鍵是一把手劉玉東那兒,我會推薦你。”
耿禹說:“劉玉東那兒怎麼打點,我可沒錢送禮。”
“以你耿禹的人品,要花錢買官就作踐了自己。咱哥們兒不能像有些人那樣幹花錢買官的勾當,我會全力支持你競聘。”祁國軍端起酒杯說,“咱倆來一杯。”
“多謝祁大隊對我的賞識。”耿禹爽快地跟祁國軍幹下杯中酒。
祁國軍斟酒時,提到了想要了解的問題:“你最近怎麼很少回家?”
耿禹緩慢地點燃一支煙,說:“我離婚了。”
祁國軍吃驚地看了耿禹一會兒,說:“我相信你的為人,即使你離婚,原因也不在你這兒……”
丁毅已被祁國軍調到了別的中隊,他知道把自己調離反扒中隊是耿禹的建議,因此跟耿禹有了更大的隔閡。今年三十出頭的他認為自己在刑警大隊幹得不怎麼樣,所以原本也沒想要競聘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的職務,可聽到耿禹要競聘的消息後,丁毅萌生出即使打不到魚也要攪渾水的念頭。
在丁毅看來,想升職就得打點。當然,丁毅不想掏自己腰包打點,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兩個月前在北山樹林裏的那對男女,那男的好像是南江區副區長。丁毅翻箱倒櫃也沒找到那張副區長的名片。還好,手機錄像還在。
丁毅到了南江區政府,在崗位公示欄裏一眼就看到了手機錄像裏那男人的照片,照片下寫著:副區長,徐衛東。他又找到了錄像裏女子的照片,女子是辦公室副主任。丁毅興高采烈地吹起了口哨。
保安員阻止說:“政府機關嚴禁吹口哨。”
丁毅笑了下,以示歉意,問:“徐衛東副區長辦公室在哪兒?”
保安說:“三樓301室。”
“謝了。”丁毅直上三樓。
他敲了兩下301室虛掩的門,裏邊傳來:“請進。”
辦公室寬敞而雅致,徐衛東坐在辦公桌後的大靠椅上,身後是一溜書櫃,書櫃裏滿是書籍;與書櫃裏的書籍相匹配的,是牆上掛有幾副裝裱的字畫。徐衛東詫異地看著丁毅問:“你有事?”
“啊!”丁毅把目光轉到徐衛東的身上說,“我有事。”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徐副區長,你認得我吧?”
徐衛東顯得有些厭煩:“我不認識你。”
丁毅笑著提示:“兩個月前,咱倆在北山見過麵。當時,你和一個女的正忙活什麼事。”
徐衛東恍然想起北山那一幕,他尷尬地說:“你是南江分局的刑警……”
“對,我叫丁毅……”丁毅說自己要競聘刑警大隊副大隊長,讓徐衛東幫忙。
徐衛東思忖了會兒,直言說:“你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我是管農業的副區長,即使幫你說話,你們分局局長劉玉東也不一定理會。”
“我想你終歸是能幫上我的。”丁毅說,“你可以讚助我點費用,我可以找劉玉東直接做工作。”
徐衛東吃驚地瞪著丁毅:“你竟敢勒索我?”
“我哪敢勒索你呀,什麼事都是你情我願的,你看這段錄像吧。”丁毅說著,起身前傾著身子,手裏拿著手機放著錄像給徐衛東看……”
丁毅在徐衛東手裏得到兩萬元錢後,直接走進了劉玉東的辦公室,把裝錢的信封扔到辦公桌上說:“劉局,我想競聘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望您給予關照。”
劉玉東瞟了眼信封,爽快地點頭:“我支持你。”
丁毅喜滋滋地從局長所在的二樓辦公室回到了三樓刑警大隊。祁國軍在走廊裏看到丁毅的神情,心裏犯著嘀咕,走進耿禹的辦公室。他對耿禹說:“劉局長那兒你去沒去?”
耿禹搖頭:“沒去。”
“你怎麼沒去?”祁國軍著急地說,“我已向劉局推薦你兩次,但你自己還得跟他談,這叫表態。”
“我明白,那我現在就過去。”耿禹從椅子上起身說。
在劉玉東的辦公室,耿禹態度誠懇地說:“劉局,基層領導快要競聘了,我想競聘刑警大隊副大隊長一職。”
劉玉東說:“我知道,國軍跟我說過。”
“我在南江分局雖工作了二十多年,可現在仍是科員。我年齡也較大,日後晉級的機會越來越少,希望這次競聘劉局能給予關照。我有一定的刑偵工作經驗,如果能當上副大隊長,在偵查破案上會更多地發揮我業務上的優勢……”
劉玉東不耐煩地打斷耿禹的話:“你別以為你能偵查破案就了不起,能幹活的人,可以給你立功,可以讓你當先進,但不一定適合當領導。”
聽了劉玉東的話,耿禹怔住了。
劉玉東也覺得自己的話欠妥,又解釋說:“我說的意思是當領導要有一定的組織能力和協調能力……”
半個月後,南江分局基層領導幹部競聘後,丁毅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刑警大隊副大隊長。
7
副大隊長沒當成,耿禹很是沮喪。
這天上午,瀏覽公安網的耿禹,在省廳網頁上,看到省廳政治部組織全省立功人員和模範人物休養團到廬山休養的通知後,忙拿起內線電話打給政工科,說他要去休養。政工科的人說:“得立過二等功以上榮譽的才符合休養條件,市局政治處的朱燕說咱們分局沒有夠條件的。”
耿禹說:“我立過二等功啊。”
政工科的人敷衍說:“那我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你還是問市局政治處吧。”
耿禹決定到市局當麵向朱燕問個明白。朱燕告訴耿禹,休養團的名單已經報上去了。耿禹問;“為什麼沒我?”
朱燕詫異地打量著他說:“你夠條件嗎?”
耿禹不滿地說:“我夠不夠條件,你們政治處還不知道嗎?”
朱燕說:“起碼知道夠條件的沒有你耿禹的名字。”
耿禹大聲說:“我破大案的時候,你還沒入警呢!我告訴你,2001年9月,我破獲了發生在東河市黑台鎮殺死一家四口,省廳掛牌督辦的“1996·6·6”特大殺人案件;2011年6月,我破獲了南江區北山公園殺死兩人的“2010·5·12”特大殺人案……我立過兩次二等功,五次三等功,還被省廳評為破案能手,難道我不夠休養的條件嗎?”
朱燕在電腦上查詢後,告訴耿禹:“你立過三等功的記載這裏都有,你幾個月前破的在北山殺死兩人的那起殺人案,給你報二等功了,不過省廳還沒有批下來。”
耿禹說:“那麼說我十多年前立的二等功,你們就無端地把立功檔案給我弄沒了?”
朱燕反唇相譏:“就像你說的,你破大案時,我還沒入警呢,以前的事也我不知道啊。”
耿禹氣得從嘴裏蹦出:“你他媽的……”
朱燕有些怕地指著耿禹:“你、你想怎麼的?”
耿禹壓抑著內心的火氣不再說什麼,轉身走出了朱燕的辦公室。
在開車回分局的路上,耿禹接到了南方商城商販打來的電話,說是黑子進了南方商城。黑子是耿禹要抓的負案在逃的老賊,耿禹心想這次一定不能讓黑子逃脫。他加大油門向南方商城駛去。
耿禹進了南方商城,問在門口賣水果的中年男子:“黑子是否下手了?”
中年男子說:“看他對一個婦女下了手,然後往裏走了。”
耿禹點頭,向商城裏走去。
黑子猶如一條警犬,嗅覺特靈。當耿禹在十餘米開外觀察他時,他就感覺出了什麼,迅速向門口走去。耿禹豈能放過他。耿禹在門口截住了黑子,掏出手銬剛銬上了對方一隻手,黑子就掙紮著叫喊:“警察打人了!憑什麼給我戴銬子?”
聽到黑子的叫喊,湊過來幾個看熱鬧的人。耿禹麻利地掏出黑子衣兜裏的兩個女式錢包舉起說:“這是這人偷的錢包,我在執行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