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起舞》到《黃雞白酒》,從《黃雞白酒》到《白雪烏鴉》,再到剛剛出版的《晚安玫瑰》,遲子建用作品再現著哈爾濱這座城市的曆史。《起舞》中的“老八雜”,《黃雞白酒》中的玉門街,《白雪烏鴉》中的傅家店,《晚安玫瑰》中的中央大街,都因她對城市的融入和認同而使城市的曆史和作家的創作融為一體。《門境外的樓道》中的老梁,《起舞》中的丟丟,《晚安玫瑰》中的趙小娥,《第三地》中的陳青,《黃雞白酒》中的春婆婆,都是生活在城市底層的普通民眾,但她們卻毫無例外的擁有著強韌的生命力和樂觀的生活態度。《門境外的樓道》中的老梁是一個清掃樓道的女工,她雖渺小低微,卻一絲不苟地工作、生活著,並追求美好的愛情;《晚安玫瑰》中的趙小娥是一個生活在城市底層的無產者,她來自農村、工作在城市,沒有自己的房子,隻能靠租房來棲身,甚至不能做飯,隻能在外麵的小飯館對付一口。在第一個房東對她性騷擾,第二個房東和自己的男朋友結婚之後,她不得不狼狽地直麵這種顛沛流離的都市生活。這些“小”市民的心酸與餘況是最能表現“大”都市的筋骨與現實的。這關乎個人的“命”,也關乎城市的“運”。遲子建在這些小人物身上找到了表達人性的載體,她重拾溫情的筆調,在看似漫不經心的敘述中給這些被潛伏了的生存真相以安撫、超越的力量。“城市人‘療傷解痛’,可能比鄉村人要艱難。因為大自然是隱形的心理醫生,而我們在城市缺乏這個。”[6]正是基於對城市人“療傷解痛”之艱難的體恤與悲憫,她賦予了城市那些風幹的曆史、巋然的建築、盤錯的街道以文學的靈性與生命,嗅到了其芳華之氣,並通過神靈和自我救贖的方式,為這種在欲望中苦苦掙紮卻無力突圍的城市底層人群,尋找著精神的皈依之路。可以說,悲憫與救贖並不僅僅是遲子建關照城市底層樣本的一種情懷與探索,也不僅僅是對精神無法自我突圍的現代城市人的困罔指明一條超越之徑,而是表達了一種對待文學的態度,也即文學對人的精神的現實關照功能以及文學的現世價值性。
可以說,正是基於遲子建的這種文學態度,才有了她“憂傷而不絕望”的寫作,才使她麵對“底層敘述”情不能自已,一往而情深。從鄉村走到城市,無論是鄉村敘述,還是城市書寫,透過遲子建的小說,可以發現有一種特質一直筋連從未改變,那就是她的摯誠、體恤、悲憫、救贖的精神情懷,它給予人類苦難以超越的力量,正如遲子建自己所說,“提著文學這盞燈,你就不怕一個人走夜路”。[7]
參考文獻:
[1] 魯迅:《中國新文學大係·小說二集·序》,《魯迅全集》(第六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12月
[2] 遲子建:原始風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
[3] 遲子建:《〈起舞〉的背後》,《中篇小說選刊》2007 年第6 期
[4][5][6]孫若茜:《遲子建和〈晚安玫瑰〉》,《三聯生活周刊》2013年第19期
[7] 李苑:《遲子建:“提著文學這盞燈,你就不怕一個人走夜路”》,《光明日報》2013年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