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平常很少運動?
也運動。不過是打打高爾夫之類的運動,不太喜歡跑步。
還要走多久才到?慕小梅轉頭看看前方。
快到了,再往前就是了。
我們到底去什麼地兒啊?這麼神秘?
我也是第一次來。走吧,拐過這個彎就應該到了。司徒軒將水瓶丟回她的背包,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他們很快拐上了一條青石子鋪就的羊腸小路,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棟風格前衛的建築。建築的外圍用黑色的樹枝壘起了籬笆。很神秘,也很樸拙的樣子。青山之下,一條清澈的小溪正緩緩的於棧道兩旁流過,看似靜謐無聲,卻又似藏了清幽之弦,回味悠長的感覺。
這是什麼地方?慕小梅問司徒軒,隨之走上了棧道。
沒想到吧,這深山之中還藏有這樣一棟建築。司徒軒回頭對慕小梅笑笑。
慕小梅點頭讚道,這建築還真是讓人意外,柳暗花明的感覺。
還有驚喜呢,跟上來吧。司徒軒帶著兩個小家夥跑過了棧道,於那棟建築的門前停了下來。
出來一人。司徒軒問,小狗能帶進去嗎?
來人答,給我吧,我帶它們去後院好了。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司徒軒將狗鏈交給了來人,一並送上一個大袋子。裏麵有些狗糧,玩具之類的東西。
好,那人一並接了過去,牽著兩隻小家夥走了開去。
慕小梅此時也走過了棧道,停下來問司徒軒,你把狗狗交給誰了?
工作人員了,咱們進去吧。
好。慕小梅跨進了大門。剛進去,慕小梅又停了下來。她敏感的轉頭,對司徒軒笑道,為什麼我聞到了我最喜歡的墨香,難不成這是一家書店。
答對了,這是圖書館,名字叫籬苑書屋。喜歡嗎?
真的啊,太喜歡了。慕小梅欣喜的向內探頭打量。
司徒軒將臉湊過來問,我可以收些獎勵嗎?
慕小梅閃身躲開,自顧自的往屋內走去。
小氣鬼。司徒軒在她身後叫。慕小梅回身做了個鬼臉,接著向前去了。
她邊走邊打量,發現裏間很寬敞。兩旁全是書架,各種書籍擺放得有序。許多高低錯落的階梯將內裏分隔成一個又一個的獨立空間。坐著的,站著的,躺著的,有許多人,氣氛卻格外的安靜。間或某個角落裏傳來了低低的交談聲,也是極隱秘的,淡淡似無的於耳旁飄過,讓人以為那不過是小蟲的呢喃而已。陽光肆意的從黑色枝條搭建的籬笆間灑進來,於地板上,書架上,劃出了條條道道的明暗線。慕小梅脫了鞋,擺至角落,起身走進了明暗線裏。
司徒軒也脫了鞋,追過來問,哎,你打算看什麼書?
慕小梅將手指輕輕的劃過那排書,轉頭對司徒軒笑道,你呢,你打算看什麼?
百年孤獨。司徒軒想也沒想,立刻答。
慕小梅停下了腳步,她定定的看住了司徒軒。
怎麼了?司徒軒依舊在笑。
哦……沒什麼……。慕小梅低頭去揉眼睛。
到底怎麼了?不喜歡我看這本書?司徒軒掰過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
怎麼會呢?慕小梅躲不過去,隻好任由眼睛紅紅的坦露在司徒軒的麵前。
你眼睛怎麼了?司徒軒笑著再問。
沒什麼,昨晚沒睡好吧。她用一個俗常的理由掩蓋一個俗常的謊言。
司徒軒低下頭,在她的耳邊吹氣如絲。小梅,你讓我看什麼書我就看什麼書,這樣總行了吧?
慕小梅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身體棉軟的連逃開的力氣都已沒有。她由得司徒軒將自己越摟越緊,心底卻有個聲音開始狂喊,奇安,奇安,你在哪裏?
突然走過一人,慕小梅醒過來。她用力掙脫司徒軒的懷抱,紅著臉跑向了書架的另一邊。
司徒軒追過去,嘴裏依在問,小梅,你到底打算看什麼?
慕小梅邊挑書邊答,最近比較感性,準備挑本詩集來看。
那我也挑本詩集來看。司徒軒追過來說。
空氣裏此時全是他的味道,連同一股淡淡似無的****因子,在慕小梅的鼻息之間遊走開來。此時的慕小梅莫名的極想轉身,與身後那人就此開啟一場深吻。可她心裏卻很明白,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刺激感在作祟,****被喚醒後的化學反應。
司徒軒取下一本書,對著慕小梅晃了晃。就這本了,看什麼都無所謂?
慕小梅笑道,咱倆恐怕是此間最不認真看書的人了。
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呢?司徒軒直接坐到了地板上,將書放置一旁。
慕小梅於他的身旁落坐,不答反問,你平常喜歡看書嗎?
還好。你呢?
也還好。
你喜歡看什麼?司徒軒拿起那書,有意無意的翻幾頁。
什麼都看,不局限於某一種類型。慕小梅邊答邊捧起了書,翻開,眼睛停在了那上麵。
比如呢?司徒軒再問。
比如?嗯……。慕小梅囁嚅道,比如小說類,我喜歡看經典,類似巴爾紮克的批判現實主義《喜劇人生》。雨果的浪漫現實主義《巴黎聖母院》《悲慘世界》,我都愛,你呢?
我最近會選擇一些跟商業有關的書籍來看。以前也比較愛讀小說類。有一陣非常喜歡俄羅斯十九世紀的文學作品,喜歡它們剖析那個時代的複雜性與變化性。而且故事大多都在一個廣闊社會背景下展開的,讀起來很有意思。
比如托爾斯泰,比如陀思妥陀思妥耶夫斯基?慕小梅一邊翻書,一邊亂答。
嗯,你說的這些都有看。司徒伸直了身子,幾乎躺在了地板上。
慕小梅看他一眼說,我最喜歡《安娜卡列尼娜》。
為什麼?
愛情。慕小梅答,不過我總覺得那個時代的作家有時有些過於強勢。
怎麼說?
喜歡將人物晾在一旁,自顧自的狂說一通大道理。
嗯,有點。但你應該能感覺他們的寬廣的胸襟吧。雖然喜歡忘情言說,但也有極強的理解能力與包容力。
這倒是,他們對自己書中的人物還是比較欣賞與縱容的。
那不就得了,借你的腿用用。司徒軒突然靠了過來,將頭枕在了慕小梅的大腿上。
喂,你這是要幹嘛?
司徒軒不答她,綣起身子,閉上了眼。
喂,你是來睡覺的嗎?慕小梅抖抖自己的大腿,想要將他的腦袋從自己的大腿上抖落下去,可那腦袋卻如被釘上一般,一動不動的停在了那裏。
說實話嗎?司徒軒半閉起眼睛開口道。
說。
司徒軒翻個身,將腦袋往旁邊挪挪,卻依舊停在了慕小梅的大腿上。如果今天就可以抱得美人歸,其它的一切也就免了。
休想,喂,你這人怎麼這樣?
我怎麼了?司徒軒抬起眼皮再問。
每回聊得好好的就打岔。
嚴肅問題討論一小會兒就行了,美女當前,幹嘛老跟這無聊的東西沒完沒了,那隻能證明我已經老到不行了。
才怪。慕小梅用書去砸他的頭,手落下,卻是極輕柔的。
舒服。司徒軒壞笑道。
慕小梅收了手,半推半就的,任他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她打開手裏那本詩集,剛看一會兒,耳旁竟傳來了鼾聲。她將書拿開一些,低頭去看,司徒軒竟然在她的大腿上睡著了。她往四周瞄了瞄,還好,她與司徒軒所坐的位置離人群比較遠,就算旁人能聽到此什麼,那聲音也經由了幾條彎彎繞繞卸掉了部分音量。慕小梅放心下來,依舊捧起手裏的書看了起來。間或將書拿開,偷偷的瞄一眼腿上的那張臉,心裏也是極歡喜的。她喜歡這種模糊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對司徒軒產生了某種即陌生又親切的感覺。仿佛他是某個人,又仿佛不是。
慕小梅一直這樣坐著,直到屋內的光線開始變暗,她才意識到天色已黑。抬頭看時,頭頂上方的天窗已經能看到星星點點。暗藍色的蒼穹,一輪上玄月就掛在頭頂上方,給人恬靜溫潤的感覺。
司徒軒於此時止住了鼾聲,身體微微動兩下,嘴裏發出輕微的聲音。
慕小梅輕輕的拍打他的臉。說什麼呢,大點聲。
司徒軒翻了個身,問道,幾點了?
慕小梅看看表,答他,快七點了,起不起?
好。司徒軒嘴上應著,身體卻依舊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
慕小梅的腿從很早之前就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她再次拍打司徒軒的臉,低吼道,快起快起,腿被你壓斷了。
司徒軒翻個身,抬起了腦袋。他看看慕小梅,再看看周圍,對慕小梅笑道,我腦袋一直在你的腿上?
對啊,你的腦袋沒有感覺的嗎?分不清大腿與地板的軟硬度啊?
嗬嗬。司徒軒伸手去捏慕小梅的臉頰。那你不知道將我腦袋挪開啊,是不是舍不得?
你那爛腦袋我有什麼舍不得的。慕小梅的臉紅了起來,好在他們坐著的那個角落光線暗,將她的尷尬很好掩飾了起來。
人都走了嗎?司徒軒轉頭看看空蕩蕩的房間問慕小梅。
不然呢?慕小梅站起身來,揉揉自己又酸又麻的腿,朝書架那邊走了去。
她將那兩本書放回原來的位置,再轉頭對司徒軒揶揄道,司徒軒童鞋,你倒挺會利用時間啊,足足睡了三個多小時,我都懷疑你昨晚幹嘛去了?
可憐啊。司徒軒蹙起了眉頭。有那二十多個我容易嗎?
行了,你少裝可憐了。
司徒軒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衣服,又對慕小梅笑道,你得讓我睡夠了,這樣開車回去才安全。
這倒是。你倒挺會給自己找理由。慕小梅將背包在身前晃來晃去,再甩過頭頂,背在了背上。走吧,帶我去吃點好吃的,看了一下午的書,好餓。
好啊,走。司徒軒牽起慕小梅的手往屋外走去。
經過大門時,守門師傅對著他們笑,天黑了,路上小心啊。
司徒軒也對著那人笑笑,問,那兩個小家夥呢?
哦,對了,對了,差點忘了。您等著,我現在就給你們牽過來。那人跑開了。一會兒功夫,牽著小豆子和小蹦子走了回來。他將狗鏈交給司徒軒,又對他說道,我們廚房師傅說給它們喂了好些吃的,再鬧估計就是渴了,喂點水就行了。
好的,非常感謝。司徒軒接了過來。
下次再來哦,那人高興的朝他們揮手,慢慢掩上了大門。
怕不怕?司徒軒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問慕小梅。
怕什麼?再走一小段路就回鎮子了,咱們跑著去吧。慕小梅說完往前跑去。
小豆子和小蹦子一看慕小梅跑,也急得要跑,司徒軒隻好跟著跑了起來。
下山感覺比上山時快了許多,他們很快跑到了停車場。
上車後,司徒軒給兩個小家夥喂完水,再丟給它們兩個小公仔,便不再理會。他抽出一根煙來,怕慕小梅來搶,用極快的速度點著,抽了起來。
慕小梅看著他的樣子,笑道,跟個抽大煙的似的,一天不抽會死啊。
會死。司徒軒湊過去想要親慕小梅的臉。
慕小梅偏頭,司徒軒的唇便落了空。
沒勁,司徒軒鬆開了她。
沒勁就沒勁,慕小梅聳聳肩。
老裝清高。。
有那二十幾個就夠了。這個嘛,看看就得,別貪多。
那二十個都不要了,隻要這一個。司徒軒噴出一個大大的煙圈來。慕小梅吹著那煙圈玩,煙圈掉了下來,她再吹。
慕小梅,我給你時間。司徒軒突然板起了臉。但你也要給我機會。
好。慕小梅知道他想說什麼,坐回去,一臉嚴肅的答,可我需要的時間可能會很長,就怕你等不了。
我等得了,但你也得努力,不能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好。慕小梅點點頭。我答應你努力。
一言為定。司徒軒左手夾煙,右手向著慕小梅伸出了小指。
慕小梅笑著去推他,多大了,還玩這個。
司徒軒堅持,嚴肅的表情換成了一副極為可憐的哀求狀。慕小梅隻好也將小指伸了過去,勾住了他。
那,說好了啊。司徒軒晃晃手指笑道,以後進了我們司徒家的門,就得聽我們司徒軒家的話。三從四德都得遵守。不得忤逆,不得抗拒,什麼都不許,聽到沒有?
想得美,慕小梅憤然甩開他的手,將身子靠回椅背。
司徒軒再笑,伸手摁滅了煙頭。他將車子啟動,倒出停車場。
車輪壓過小碎石,發出了“呲呲哢哢”細碎的聲音。小豆子和小蹦子聽到了,同時吠了起來。兩個聲音,一高一低,響在靜寂的山間,變成了某種遺世之音。隻瞬間,飄進了夜風中,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