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我依然討厭街道裏的繁華。隻能回家,也隻想回家。
“果兒,媽媽出去找你了,你上哪兒去了,我們都快擔心死你了”二姐眼角的淚花沒有擦幹淨。
我徑直走進我的屋子,把門關上了。關門是我的習慣。因為門一關,我可以用任何我願意的方式和自己相處。
“果兒,你沒吃飯吧,出來吃飯”
突然才發現我已經兩三天沒有好好吃飯了。肚子已經餓得不再覺得餓了。
我在餐桌上發現我最愛吃的紅燒肉,鼻子裏酸酸的。
“砰”媽媽推門進來了。沒有說什麼話就進廚房了。整個家裏沒有人說話。這樣的默片,隻有上帝能配字幕。
“早點睡,你們明天還得去上學”媽媽的語氣裏全部都是勞累。
二姐大姐去和媽媽一起睡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把我身邊的她們都趕跑了。當時就像在征戰自己的疆土一樣的一個人霸占了本來屬於我們三個人的屋子。我是有多愚蠢,我是有多渴望,我是有多執迷不悟,我是有多空空蕩蕩。這些日子我是有多形單影隻,我是有多踉踉蹌蹌。大家笑得有多牽強,我哭得有多委屈。對陳劍的想念是有多安然無恙。
半夜還是在噩夢中驚醒了。身邊的黑暗就像個真空包裝袋那樣被用力的撕開。我的身體就像是膨化食品那樣飛濺了出來。黑暗吞沒了我,魂魄就在清醒的一瞬間被捉拿歸案,再也沒有逃亡的可能。我回想著過去那幾年裏我獲得的掌聲,在那種時候掌聲就像潮水一樣,變成了某種自然界裏亙古存在的東西。悠久,強大,不必追尋其意義。那樣的掌聲裏,誰會想得到我也有今天。
我起床的時候發現媽媽都還沒有起床。我想去上學了,依然不敢保證我能不能不逃課。在洗手間懶懶散散的刷著牙,外麵的對白就這樣猝不及防的響起來,伴著水槽裏細細的水聲。
“媽,你今天還跟著果兒嗎”二姐的聲音裏布滿的是心驚膽戰
“嗯”原來媽媽每天都在跟著我。她為什麼跟著我,可是,又有什麼關係。
我出去的時候二姐和媽媽被嚇到了。她們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懷疑著我的每一個腳步。
“大姐,我不要牛奶”我故作輕鬆的說
“你今天去上課嗎”大姐也驚訝的從廚房出來
“嗯”
“那你晚上住學校還是回家?”
“不回來了,快期末考試了”我吃著麵包說
“果兒,如果老師問你,你就說生病了,不然老師會生氣”媽媽趁機過來說。後麵還說了一大堆的話,可是我覺得她的聲音開始渙散,就像是抽取了核心的部分,變成了一種霧狀的東西,輕飄飄的開始彌漫,然後我什麼也聽不到了。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覺得有人握著我的手,我怎麼躺醫院的床上?
“果兒,你醒了”媽媽緊緊握著我的手睡在我身邊,剛剛應該是睡著了。
“我怎麼了?”
“醫生說是低血糖,這點水輸完我們就回家”媽媽摸著我的頭。
我享受著這突如其來的慈祥,與其說這是慈祥,不如說這是投降來的恰當。
可是我感覺到脊背上有雙憂傷的眼睛,緩緩地凝視著我,就像是有一把潔白晶瑩的雪慢慢在我的脊背上融化一樣
媽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