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沒有辦法在他們麵前說出實話。是真的害怕轉學失敗吧。不，算了吧，我就是膽怯。我還是迷戀著當媽媽破口大罵的時候，膽戰心驚地縮在小屋裏，暗自慶幸著，還好我是個“乖孩子”，我可以躲進這三個字裏遮風避雨。
“小小年紀就腦子裏想這些東西，林果，你長大應該很不得了吧”班主任吧“不得了”三個字說的很大聲，是在告訴我那是貶義詞。
“老師，這個孩子從小就黏她的姐姐們，去找姐姐我也沒想到，但是我回家一定好好說她”媽媽自動屏蔽著老師嘴裏關於早戀的詞語
“行啊，你們家長這麼認為，我們做老師的還能說什麼”班主任扔下一本拿在手裏的雜誌，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而我，就在兩個大人和一個孩子僵持的短短幾秒之間，感受到了很多直到我長大後都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東西，比如我自己難以啟齒的歉意，比如我無地自容的倔強，比如媽媽對我無法化解卻可以容忍的溫柔，比如我和媽媽一起經曆過冷嘲熱諷之後才會出現的，脆弱的，朝露一般的同盟。
“回家再收拾你，快去上課”媽媽轉身走了
考慮了好久，我還是又去看他了。刺骨的冷風凍得我骨頭裏的水一點一滴地在我的手心裏聚集著，兩隻手顯然已經變成了冰雕。
“說實話吧，你怎麼老來我們學校”陳劍可能已經聽說了
“找我二姐”我的臉紅到了耳根
“別騙人了，那為什麼你媽媽前幾天才知道？”他果然都知道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我猛地抬頭看著他。他的眼睛是漆黑寂靜的湖泊，就算我丟給他的都是連淚水也統統燒幹的眼神，掉進他的眼睛裏，也是一點漣漪、一點兒響動都沒有。
“我們假期可以聊啊，你為什麼一定這時候這麼鬧騰呢？好好學習對你來說就那麼難嗎？”他是真的不解風情嗎？還是他根本就懂
“知道了”
“你總是這麼隨心所欲的，總是這麼讓人不省心，你這樣除了浪費你自己的世界，你也讓我很為難。”
“我知道了”我壓低了聲音，盡量讓自己不要對他吼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一陣熱浪衝進我的眼裏，我咬著牙逼自己把它退回去。
我轉身，眼淚已經泛濫了。他應該看到了吧，這些卑微和脆弱。
“你說，到底幹什麼去了”媽媽一看到我走進家門就從廚房衝出來。
“找人”
“說，找誰去了”
“陳劍”我知道媽媽已經猜得差不多了，任何事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瞞著她其實是一件白費力氣的事情。
其實，打開這扇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因為這終究會妨礙我過正常的生活，我喜歡不正常的生活。
“還給我玩早戀是吧，是不是不來狠的你就不知道怕啊，我就不信我收拾不了你”媽媽的臉被氣得很紅。
“怎樣，我就早戀了”我走進自己的小窩，把門重重的摔上了。
“還轉學呢？你想都別想”媽媽在我屋子的門口補了一句
“出來吃飯”媽媽用力拍了一下門
“不吃”我似乎同一時間的狠狠的說
“有本事你永遠別吃，餓死算了，太不讓人省心了”
外麵吵吵鬧鬧的，一直都是媽媽在說，姐姐們偶爾插一句。而我，在小床上縮成一團，我逃到某個簡單明快的幻象裏去，掩耳盜鈴的忘記這些不好的事情，覺得隻要這樣，那幻象就可以保護我。
“果兒，你的電話”二姐喊著
我以閃電般的速度跑過去
“喂”
“果兒，你回家後沒事吧”是夏露
“沒事”
“那你轉學的事情呢？陳劍的事情是不是被你媽知道了？”
“不轉了，沒辦法”
“那你別再想了，我們還在一起不是嗎”夏露逞強的笑了一聲，她應該不希望我離開吧，但是她是真心希望我順心的。
“嗯”
“那快去睡覺”
“好”
我真的很慶幸我遇見了她。因為，當一切都好像灰飛煙滅一樣的時候，我還可以擁有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她和何玫是我的兩個雖然不會陪我經曆所有故事，但會在任何路口等我，然後傻笑著一起去新的地方的朋友。
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我就是篤定的相信了，就是沒辦法了。但是我還是攥著被角，安靜的決定要在陳劍不在眼前的這些日子裏，把自己變成一個火把，照亮前麵的路，穿越無邊無垠的恐懼，去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