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元豐二十八年。
陽春三月,朔風回雪。本是乍暖還寒時候,卻在岐安城的一番疊湧鬧意裏,熱鬧非凡。
客舍跑堂的夥計站在門口,明明凍的一臉通紅,倒是臉上笑意未歇,應了往來客一副麵無表情的臉,請了人家入棧。
“哎,這位公子,天色尚寒,來壺酒兒暖暖身子吧。”
一身白衣在門口停下,眼眸掃過額頭牌匾,上麵“緣來居”三個龍飛鳳舞的字倒在這天色蒙蒙裏愈發彰顯。
白衣半勾起嘴角,沒有聲張,倒是一步踏了進去,被細雨潤濕的白裘衣領在風的拂動裏顫動了些許。
看著那人走了進去,酒肆外一個背光的地方隱隱露出一雙腳來,深藏在黑袍下的臉映出一雙明亮的黑瞳,目光中意味不明。
臨了一個靠窗的地方坐下,有小二過來詢問一番,白衣隨意點了兩碟小菜,要了一壺熱酒,便不再理。
小二回頭看過他一眼,眼神裏滿是不屑,不曾想此人穿著奢華,竟是如此吝嗇之人。
就憑那幾分秀淨,柳眉如黛的容貌,隻怕是誰家圈養的小白臉。
不待片刻,酒菜已上齊。
白衣小倒了一杯,學著別人的樣子輕輕抿了一口,濃烈的酒味在鼻口之間蔓延開來,有些澀,但又不輸於其香甜,忍不住又小試了一口。
“這位公子怕是不曾沾過酒吧,不過你倒也幸運,咱們緣來居的酒可是天下第一品佳釀,連當今皇上喝了都嘖嘖稱奇。”
那小廝見其略皺的眉心,料定後者定然是個外人,少了方才的另眼相看,忍不住頭頭是道起來。
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麼。
“喏,就像那樣?”
白衣揚起下顎,指了指對麵高出一階台麵上的說書人,此刻須眉老頭正一拍醒木,眉飛又色舞:
“‘緣來島上緣來仙,緣來仙人采仙泉,仙泉水孕八方客,賣得仙泉換酒錢’,這說的就是咱們緣來居美酒。想當年,這清瀟王爺一個落筆,那可當真是驚座四方啊!”
“清瀟王爺?”
小廝笑笑,順手拿著筷桶隨手擦起來。
“說來奇怪,在南越竟還有不知道清瀟王爺的。我跟你說,這清瀟王爺乃是岐安城出了名的浪蕩公子,俗稱‘花中第一流’。雖不是什麼青、樓勾欄幕越之賓,但在詩情畫意上,那可真是吟風頌月,臥雪眠雲啊。”
白衣人忍不住勾唇一笑,將杯中液體輕輕晃了晃,閉了閉眼。
酒味迂回,果真應了這“天下第一品”的名號,兩口下肚,略微中燒。
小廝以為他聽得起興,甩了甩手上的抹布毫不客氣的在一旁坐下,隨手丟了幾粒花生子兒放入口中,旁坐的眾人也都移了板凳過來,出聲湊合:
“聽說,他不僅僅是文墨軒的常客,想來那老板白玨也自是好高騖遠。你說不就是一個墨客,個性還甚是如此強烈,稀奇,真稀奇。”
“可不是,三月前那場飛雪令竟也傳之這兩人吟風頌月不成,還柳下花前,硬生生一雙男兒竟生出如此龍陽之好,隻怕是先皇之麵,要丟個幹淨了。”
“嘖嘖,這也……”
白衣人聞言且一笑,洽呷了一口酒,終是不緊不慢道:
“那你們可知,這清瀟王爺馬上要嫁娶了去,娶他之人,還是當今赫赫有名的‘白衣卿相。’”
四下皆一怔,這倒著實未曾聽聞過,當是雙目相對。
誰人不知這白衣卿相一介女流之輩,論才華橫溢,當是南越數一數二的,十五歲本該及笄之年,卻不料正逢朝中政改,先帝臨鶴西去,新皇上任之初,南北兩國陷入危機。正四下躊躇時,此女出麵,將南國公主下嫁給北涼,如此一來,赫然化解僵局,不僅沒有損害兩國利益,反而加深了兩國友誼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