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百年中國大師恩怨錄(2 / 3)

1956年北京金秋的一個下午,陽光燦爛,周總理在中南海紫光閣召見了一批作家和文藝家,老舍在座。老舍在會上談到自己想到新疆石河子軍墾農場去住些日子。周總理表示異議,老舍年紀大些,邊疆地區條件比較艱苦,怕他不適應。周總理感覺自己打斷了老舍的話,表示歉意,要老舍繼續把話說下去。老舍提高了聲音:“話都給你說完了,我還說什麼!”周總理深深地望了老舍一眼,微微一笑。他很了解老舍這個耿直的脾氣。

北伐勝利之後,一天,在蔡元培家裏,傅斯年和幾個同學都喝了點酒,蔡元培喝得更多。傅斯年就肆口亂說:“我們國家整理好了,不但要滅了日本小鬼,就是西洋鬼子,也要把他趕出蘇伊士運河以西,自北冰洋到南冰洋,除印度、波斯、土耳其以外都要‘郡縣之’。”蔡元培聽到這裏,不耐煩地、聲色俱厲地說:“這除非你作大將。”見先生如此神情,傅斯年的酒馬上就醒了。

20世紀40年代,傅斯年幹得最漂亮的事情,是先後趕走了孔祥熙和宋子文兩任行政院長。蔣介石為了平息此事,曾請傅斯年吃飯,並說:“你既然信任我,那麼就應該信任我所任用的人。”傅斯年說:“委員長我是信任的,至於說因為信任你也就該信任你所任用的人,那麼砍掉我的腦袋我也不能這樣說。”

傅斯年經常向羅家倫誇讚自己的夫人大綵的小品文如何好,小真書(即小楷書)寫得如何好,說得津津有味。一次羅家倫和傅斯年開玩笑說:“大綵賞識你,如九方皋相馬。”傅斯年大怒,要來撲打羅家倫。當傅斯年對羅家倫盛誇自己的兒子仁軌如何聰明時,羅家倫笑著說:“犬父竟有虎子。”傅斯年卻為之大喜。

北平解放後,北大教授馮至和季羨林在這考驗的關頭都留了下來,從此他們一起共度了一段歡喜、激動、興奮和甜美的日子。然而跟著來的還有長達40年的開會時期。50年代的一次會議上,周揚笑著對馮至和季羨林等人說:“國民黨的稅多,共產黨的會多。”馮至也套用李後主的詞說:“春花秋月何時了?開會知多少!”

20世紀20年代,陳寅恪在德國留學。一天晚上在一家華僑開的飯館裏,他無意中和周恩來、曹穀冰(曾任大公報經理)等三人相遇,同在一桌吃飯,由於政見不同,彼此爭論起來。周恩來很雄辯,曹穀冰等人都說不過他。曹穀冰惱羞成怒,動手就打,竟同時連陳寅恪一起打。陳寅恪和周恩來一同退入老板娘的住房,從裏麵鎖上門,直到曹穀冰等人走後才出來。陳寅恪笑著說:“沒想到他們竟把我也當作了共產黨。其實我那天什麼也沒有講,隻是聽他們辯論。”

有一段時期,戴季陶想到美國去讀書,托蔣夢麟向孫中山請求。孫中山說:“老了,還讀什麼書。”蔣夢麟據實報告戴季陶。戴季陶就自己去向孫中山請求,孫中山說:“好,好,你去。”一麵抽開屜鬥,拿出一塊銀洋給戴季陶說:“這你拿去作學費吧。”戴季陶說:“先生跟我開玩笑吧?”孫中山說:“不,你到虹口去看一次電影好了。”

廈門大學校長林文慶博士,包括福州話、廈門話和北京官話在內,能說十多種語言,照“草上之風必偃”的邏輯來說,在當時廈門大學中是具有濃厚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氣息的,魯迅於是在1935年11月寫的一篇《理水》中說,文化山上,聚集著許多學者,“隻聽得上下在講話:‘古貌休!’‘好杜有圖!’‘古魯幾哩……’‘OK!’”

對於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傲”,唐德剛有一段總結:“乍聞之下,我們會覺得康有為害了自大狂。其實非也。這是我國傳統知識分子的通病。傳統儒生治學有了自信心,往往就有‘以天下為己任’的自大心理——一種舍我其誰的個人英雄主義。我們中國知識分子幾乎全是個人英雄的‘單幹戶’和‘個體戶’。他們真要中了頭獎,當了‘總統’之類的,未有不是‘獨夫’的。得不了獎,齎誌以歿的,也不甘心與草木同朽。他們還是要以‘帝王師’自詡。大家都有‘舍我其誰’的抱負,誰也不會想到‘以天下為“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