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都這樣,思想純,覺悟高,哪敢有事瞞著組織。”林峰恭敬地端杯給王妮爸敬酒。
“我那時候是個坦率坦誠的兵,連長也是因為這個喜歡我。思想單純幼稚,哪見過當今社會這些。哎,都是命,後悔也沒用。”王妮爸吮一小口酒,“都過去了,不提了。現在的日子,過的是孩子。孩子們健健康康,長大有個事兒幹,再成了家,和和睦睦,我就安心了。”
王妮媽端上一盤籠著熱氣的餃子,“嚐嚐味兒。”
“你們也過來吃吧。”王妮爸邊叫王妮媽母女,邊向林峰和大齊舉舉杯,一仰脖兒把杯子裏酒喝幹。
王妮媽給林峰端了一碗水餃,“我們都樂意小妮找個有文化的,知書達理的人都通情達理。”
聽了這話,林峰的心裏比碗裏的水餃還熱乎,“我看過的那幾本書算啥,在叔嬸這裏,我連小學生都不如。”
“看看,上過大學的人,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說出話來中聽,做事兒也偏不了格。”王妮媽喜笑顏開。
窗外的柿子樹,靜靜享受著陽光,把黃澄澄的燈籠掛出了白霜。太陽轉著角度擦亮肥肥柿子的額頭。
落日餘暉散散淡淡灑滿校園的時候,林峰帶王妮走進校園。路兩側高大的梧桐間或飄下巴掌大小的葉子,這個季節仿佛是為戀愛準備的。學生們的自習課也像是為他們兩個騰出了整個操場,柔柔的清風也像是捂著嘴巴側身想溜走。
林峰和王妮並肩坐在操場東側看台石階上,滿天彩霞把他們的臉頰映出質感。王妮的眉目就如神秘的異國田園,美麗充滿魔幻。
操場西院牆外,是一片教師家屬房,知識分子紮堆的棲息地。從這裏走出來的,多是戴著眼鏡,拎著白鐵皮組焊大水壺,一身斯文的老師。他們下班後,要從學校鍋爐房打回能灌幾暖壺的開水。
隔著操場院牆,能望見家屬房的一排排白瓦頂,還有冒著煙霧的煙囪。幾隻麻雀在牆頭蹦跳,吵鬧。一天的好天氣,讓闊大的操場散發著暖心的味道。
林峰指著牆那邊的白瓦屋頂,滿懷想往地說:“將來那裏有我們的一個小院兒,一個小窩兒,好日子都在那裏等著我們呢。”
王妮笑靨迷人,仰麵把滿心向往的目光放過去,“從小,我就覺得老師的家屬院兒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像是沒有油鹽醬醋茶,裝滿了書香。還特別喜歡老師走過課桌旁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香皂味兒。”
“其實老師也沒啥神秘的,從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就接觸老師,有的人都煩透了校園了,連帶著也煩透了老師。老師也都吃人間煙火,隻不過講台上,講台下,容易把人們和老師拉開距離。老師也有好多煩惱,不走近看不到。”林峰的目光漫過屋頂,望著遠天的紅霞。
王妮紅潤的唇際閃著光澤,“你的煩惱呢?說說看?讓我看看廬山真麵目。”
“不說呢,慢慢你就都清楚了,慢慢我的煩惱,也就是我們的煩惱了。話又說回來,我也有我高興的事啊,慢慢,我的高興事也就成了我們兩個的高興事了啊。”林峰開心地望著王妮,“等我們有了房子,辟個小菜園兒,種上小蔥、黃瓜、草莓、葡萄架。下了班,回到家,就收拾我們的小院兒。屋前搭個齊腰高的小花牆,養上君子蘭、吊蘭、文竹,還有無花果。院子靠牆種上一圈向日葵,天天向著太陽放金光。門口種兩棵香椿站崗,天天等著我們下班回家,開春時候,還能吃上香椿餡兒的餃子呢。”
王妮一直望著林峰的眼睛笑。
“我們的美妙仙境就在眼前,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這些家務活兒都包在我身上,你就陪在我身邊就行,形影不離地在我身邊。到了禮拜天,就跟我回村兒裏,到田間地頭,帶你看看農村景象,認識認識村裏的人。也讓村裏人知道知道林峰娶了個漂亮賢惠的媳婦。”
“嗬嗬,還沒說你胖呢,就喘就哼哼啦?還是嘴巴抹蜜了?要是說一套,做一套,就不是好同誌。”王妮深望一眼林峰。
清風從他們的臂彎拂過,鑲金戴玉的黃昏醉了。
林峰擁著王妮,“我特別喜歡下雪天,要是在雪天,你圍上我給你買的白圍脖,照張相,一定會特別好看。”
“這才啥時候?就想冬天的事了。”王妮忽而想起什麼,轉顏道,“我們電力局財務室缺一個出納,局長說想讓我去。”
“哦,也不錯啊。”林峰牽起王妮的手,握在手裏。
“幹慣了辦公室的工作,我正糾結去不去呢。”
“財務工作倒是挺適合女孩子,還能學會理財,幹得年頭越多越吃香。老中醫、老會計、老監理都了不得,退了休也有單位聘請,有的會計在好幾家企業兼職,到月底忙活忙活,能掙好幾份錢呢。”
“可是,可是那個科長口碑不好。”王妮蹙了蹙眉頭。
“怎麼了?是貪財,還是貪色啊?多大了?”林峰捏搓著王妮細滑的手背。
“三十六了,單位的人都說他是個花心大蘿卜。”王妮側目看林峰的表情。
“我可不放心自己老婆總被別人垂涎三尺,這年頭,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林峰語氣沉了下來。
“誰是你老婆了?”王妮滿麵嬌柔。
“哦,對了,是準媳婦。”林峰笑嘻嘻,“不過,早早晚晚都會是,早叫晚不叫。”
“你還語文老師呢,用詞超級不當,怎麼教學生?”王妮用手指掐一下林峰手心。
“你不喜歡,那就先管某人叫對象吧,叫著叫著叫著就升級了。我們的副校長,叫著叫著就成校長了。大同小異,殊路同歸。”林峰打趣道。
“同學,先別這麼說,也有蹲班的,也有降級的,還有開除的。”王妮笑道。
“像我這麼優秀的學生,隻能跳級,來個三級跳。”林峰又回到話題,“不過,財務責任會大些,跟錢打交道,差一點都鬧心。為什麼會計都是女同誌呢,女士膽小,細心,職業要求,職業選擇。”
“我打聽了,加班會多些,尤其到了月底,最忙了。”
“加班多,還要防花心大蘿卜。要是花心蘿卜敢欺負你,我讓他成花臉蘿卜。看來不管哪裏,小韓這樣的人還真不少呢,你可要多個心眼,防人防心。”林峰囑咐王妮。
“小韓是誰?你宿舍的那位?”
“對啊,他也是個花心蘿卜,我對他特別了解,這個大蘿卜心裏可是花紋密布啊,不切不知道,一切嚇一跳。”林峰語氣裏對小韓很有成見。
“這麼說,你肯定切開過呀。”王妮好奇地追問。
“他自己就展示過,整個一個賊不打三天自招。小韓除了當老師,還身兼數職,職稱多得很呢,什麼百變花心大蘿卜,什麼情場第三隻魔手,什麼家庭定時炸彈等等等等。從他眼前過的女人,別讓他看上。他那風流眼一旦盯上,真是沾上死,挨上亡,難逃魔掌啊。”
“讓你這麼一說,我們那個財務科長就是他手下小嘍囉了。真有那麼可怕嗎?都快惡貫滿盈了,還不得報應啊?”
“比惡貫滿盈還惡貫滿盈,簡直是罪大惡極。總之,你如果去宿舍了,還是少搭理他,你給他好臉,他就會沒縫兒下蛆。”林峰開始給王妮打防疫針。
“學校這片淨土怎麼還有這樣的老師啊?那麼多單純的女學生,還辨不清蒼蠅和蜜蜂,讓他看上,豈不被毀了啊?多坑人啊?”王妮看著林峰突然笑了起來。
“還笑,別不當回事,當笑話聽呢?小韓就是一隻能把別人的日子弄酸弄腐的蒼蠅,教師隊伍的蛀蟲。”林峰有些氣咻咻。
“采花兒的蜜蜂是好同誌,采花兒的蒼蠅是壞蛋,肯定沒有好下場的。”王妮歎口氣,深長地說。
“不管他怎麼陰險怎麼狡詐怎麼淫邪,我自能識破他的鬼花活兒,我要給你們這些嬌媚的花朵當好護花使者。”林峰摟緊王妮的肩頭。
“看我柔弱,我可也不是好惹的,我也有抗體有刺啊。”王妮唇角彎彎淺笑。
“像你這樣涉世不深的漂亮女孩子還是單純啊,小韓他可是披著人皮的色狼。設套接近,甜言蜜語,花言巧語,苦肉計,欲擒故縱計,各種計策毒招下來,讓人防不勝防啊。女孩子一般都愛慕虛榮,會眼花繚亂的。”
“聽你這樣說,好像你看到過他的作案現場,被他擒住過似的。”王妮隻當笑話聽。
“差不多,我明察暗訪,知道了他的許多秘密,或者叫犯罪事實。”林峰沉思了會兒,然後眉飛色舞地岔開話題,“不說他了,添堵。下一個話題,說點開心的。將來啊,等我們有了小寶寶啊,我希望,要像你一樣善良漂亮有主見。如果是個大兒子呢,我就帶他踢球兒,摸魚,遊泳打水仗;若是可愛的小閨女呢,就帶她跳皮筋兒,教她唱歌跳舞彈琴。”
“說來說去,我看就你沒正型,還重男輕女,封建腦瓜子。”王妮目光柔柔,發絲的清香飄入林峰鼻翼。
“沒正型?也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才這樣得意忘形。不知道為什麼,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心裏就像是有個小酒坊啊,一直不停地釀酒,一直釀,一直釀,最後讓人微醺不醒,讓人得意忘形。”林峰瞄一眼王妮粉嫩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