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的院子裏正房帶兩個耳房,再下首一邊是廂房,一邊是牆。白底灰瓦的牆下麵光禿禿的,雜草被拔了個幹淨,院子裏沒有鋪磚,要是下雨,就隻能從廂房的簷下繞到正房裏去。
羅媽媽招呼著幾個丫鬟,把阿西的行李都搬到正房左邊的耳房裏。那裏原本是李婆子的住處。
阿西一個人坐在正房屋子裏,屋子裏的陳設和老宅裏的陳設基本一樣,唯有窗戶開在靠院子這邊讓她感覺有點陌生,老宅裏的屋子後麵是一個小園子,打開窗戶可以看到園子裏種著的花花草草。這裏就是一堵牆,依舊光禿禿的。
這就是要住後半輩子的地方,沒有阿爸阿弟的地方。夜幕已經降下來了,離別的情緒在身體的疲乏緩和一些後,蹭的冒了出來。阿西恐慌而又孤獨,幾欲落淚。
雨露打了水,阿西用熱毛巾覆在臉上,半晌才拿下來,擦完手洗完臉,雨露又拿了衣服給她換,她擺擺手讓放在一邊了。
三少爺還沒有來呢,他應該是去見許夫人了罷,等他來,伺候他換洗完了,才能放鬆下來。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唯有他,是她稍微熟悉一些的。
阿西端坐在案幾旁,等著三少爺的忐忑的又憂愁的心,像是才出嫁過來——畢竟這裏是離阿爸阿弟幾十裏遠的地方,離這麼遠,徹底成了遠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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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衎之確實是去見了許夫人田氏。
他下車見過大少爺二少爺後,就隨著許老爺去了正屋。
許夫人在正屋外等著他們。
“老爺回來了。”田氏並沒有丈夫遠歸的欣喜,她客氣而又冷淡。
許老爺點點頭,跨過她的身旁進了屋子。穆衎之垂著頭跟在他身後,自己可是個傻子,可不就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怎麼傻怎麼來嘛。
田氏的眼睛輕飄飄的落在他身上又看向別處。她沒有開口,穆衎之更不會開口。
徐孝全家的已經沏好茶水端了上來,大少爺和二少爺一並進了屋子,坐在許老爺下首的位置上,稟報著許老爺不在時各個鋪子的情況。
大少爺和二少爺分管的鋪子情況田氏都是知道的,此時便沒有用心聽,她從許老爺的臉上看到自己的大兒子和二兒子的臉上,父子三個長的就是像,老大身形魁梧些,一雙眼睛跟了自己了,但是鼻子和嘴巴活脫脫就是許老爺年輕的時候,老二就更像了,一雙眼睛跟許老爺一眼細小,但是露著精光,耳朵和許老爺的耳朵連褶皺都長的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具裏麵倒出來的。
她慈愛的看了看自己的大兒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二兒子。目光掠過穆衎之的時候,突然停頓了下來。
幾個月不見,小孽障好像長高了些,他半低著頭斜靠坐在椅子上,腳尖在地上撚來撚去的一刻也不安分,原本看他這個樣子,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可是這次看到他的臉,一直沒有細看過的他的臉,心就突突突的跳了起來。
不像,完全不像。那雙眼睛既不是老爺的細小的眼,也不是自己的眼,鼻子也不是,嘴巴也不是,他坐在哪裏,就像是一個外人一樣。
田氏突然想起已經被發賣的柳姨娘曾經說過,三少爺不是老爺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