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一直不說話，辰隻好陪他沉默著。
直到他歎口氣。
“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吃這幾場敗仗嗎？”
辰疑惑地看著他。
蕭凡扯扯嘴角，苦笑一下。
“大哥都知道瑄王背後是思宇，卻還不清楚她的能耐？”
“他自幼教我算計人心，謀劃權術，不過是微末之道。你們都以為我領兵打仗的本事是在西北曆練下的，卻不知這般高屋建瓴運籌帷幄的打法，本就源自於她。何況……”
“何況……我們太熟悉彼此的思路。”
這句話被咽他了回去，接著道：“我們如今尚能勉強維持，不過因為她常年被拘束在深宮後院，隻能紙上談兵，所以少了些經驗。以她的悟性，越打到後麵，我的勝算越少。而且，她手中的工具是仁宗那個小人，和瑄王那個毛孩子，指揮起來自然不如我順手。”
“如果她要鐵了心守衛昭國的正統，你們殺了瑄王，隻會刺激她換個工具。她在朝中暗裏經營多年，到底結交些什麼人，連我都不知道。到時候局麵如何，真的難說。”
“你們要想徹底替我除掉障礙，自然是殺了她才好！”
這話將蕭易的算計一下堵絕，辰不敢再提刺殺一事，遲疑片刻，又將蕭易的另一個主意轉述來：“莊主說，林先生畢竟是個女子，一貫心軟綿善，大都督要能狠下心來……”
蕭凡截斷他的話頭：“她哪裏是綿善，隻是更看重百姓疾苦罷了，我們打著‘義軍’的旗號，本來就有這方麵的桎梏，自然不能與她比狠。”
他站起身來，拍拍其實並不存在的塵土，將手搭在辰的肩頭：“這些緣故，我是沒法兒拿出來和那些將軍們說的，但說給大哥聽卻無妨，也好絕了他的心思。他是他，我是我，你要時刻記得你們如今是我的人。經此一事，你若再替他傳話，我心裏會不高興。”
他的眼神冷下去：“此話我不會再提醒第二次，但你若忘記，也就不用在我身邊待著了。”
蕭凡逃出京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帶著辰回了劍雨山莊。
他慢慢喝著雨前的龍井，微笑著和蕭易推心置腹：“我若不殺睿王，永遠不過你們手裏的一枚棋子；若不反仁宗，日後定然躲不過他的暗算。如今左相人馬都被高相絆倒，能僥幸躲過清算的，全都暗中投靠了我。大哥啊，你布的棋局如今已被我全盤掀翻，隻好在這劍雨山莊老老實實做個武林盟主。”
養鷹的被鷹啄了眼，饒是蕭易心思沉穩，此時也不禁暗自咬牙。他強忍了心頭怒火，質問道：“你繞了這麼大個圈子，還是如十五歲的小兒一般，要去天涯海角浪蕩？”
蕭凡笑著搖搖頭：“你也說了，我不再是黃口小兒，自然不會那般單純。何況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如果沒了權勢，如何保護家小？”
這話讓蕭易心中重燃隱秘的期待：“你還是想奪回你父親的皇位！”
蕭凡將茶碗放下：“我自幼父母雙亡，皇家血脈也罷，國仇家恨也罷，於我從來都虛無縹緲，當日我不在乎，今日依舊是不在乎。”
“我身上流沒流顓臾家的血，根本不重要。我隻是想要這天下。”
“大哥教了我那麼多，可真正教會我的隻有這一件：唯有天下都在我手中，才能活得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