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賜婚(2 / 2)

林思宇此時才注意到她,慢慢轉過頭來,勉強自己的嘴角扯出一個微笑。她想站起來,腿上卻沒什麼力氣,拿手在案幾邊撐了幾下,好不容易將身子站直,就覺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從胸前湧上口中,衝了出來。

杏兒被她吐出的鮮血唬掉了半條命,開始哭著高聲叫人,胡媽媽帶著梅兒衝進來,就見思宇胸前一大片血漬,人還兀自笑著,有些遲緩地安慰著杏兒。

眾人手忙腳亂將她抬進臥室時,這人眼睛還是睜著的,做出笑眯眯的樣子對胡媽媽說:“我不過有些累著,其實無妨,你叫薛卯進來診脈,開些寧神理中的湯藥就好。”

薛卯此時已經得了消息,她這裏話音未落,那邊人已經站在床邊。

思宇見他趕來,仍支撐著勸慰眾人離開,讓薛卯關緊了房門,這才撤去笑容,合上眼瞼。

薛卯以為她病中疲累,想要休息,於是輕輕將手指扣在她手腕,判斷脈搏。

仍閉著眼睛的人卻開口了:“太後要將公主指給凡兒,他要成婚了。”

薛卯大驚,瞬間明白了這病來得為何如此突然和凶險,也顧不得回答,從隨身的藥箱裏取出參片,讓她含在嘴裏,擦了擦她額頭的汗,這才開口:“你莫著急,我這就去西北,和他商量辦法。”

思宇搖搖頭:“不用,聖旨已經宣他盡快回京。

“那正好,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他回來我們好好謀劃,總能想到應對之策。”

思宇的笑又浮上來,聲音幽幽得像是夢話:“他娶親是好事,總比自己孤苦伶仃的好。算來已經是二十三歲的人了,可不是要娶妻生子,蕭家有後,才好告慰他父母在天之靈。”

“雖然是招親,也不能太過寒酸,不能讓他太委屈。你去書房,案幾左手的鎮紙下壓了兩張紙,一張上麵寫了要辦的事,另一張上寫了要買的東西。我身子不好,這裏裏外外,隻能辛苦你幫他張羅。”

“以前糊裏糊塗的,也沒仔細問過,不知道凡兒到底是哪兒人,家鄉娶親有什麼風俗,我沒經過這種事,你去請個老人家指點著才好。”

“這些年我雖薄有積蓄,辦這麼大的事卻是不夠的。等明天身體好些,給家裏寫封書信,你幫我送回去,讓他們送些開銷銀兩來。”

“爹娘還要幫我瞞著這女兒身,不能來京城主持婚禮,總要想些托詞給聖上回稟才好,可我現在腦子糊塗得很,竟然想不到該怎麼說……”

她說著說著,緊閉的雙眼中有淚水泉湧而出,自己卻渾然沒有察覺。

薛卯的手籠在袖子裏,攥緊的拳頭上,指節已經發白。

林思宇在第二天就下了床。

她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比較理智的那一個強迫著軟弱的那一個,照常吃飯睡覺,進宮授課,在人前壓抑著不敢露出半分。回到房中就躲起來,慢慢舔舐傷口。

蕭凡的親事已經交給了薛卯,他表麵上忙忙叨叨地張羅,不過是幫思宇做樣子,私下的心思全花費在調理她身體上。其他地方他使不上力氣,隻能守著她,看她暗自掙紮,默默陪她熬過這一劫。

直到有一天,前線傳來戰報,驃騎將軍剛準備啟程,就趕上涼國襲營,將軍為保護睿王,被賊人暗箭所傷,正中胸口,一條命去了半條,昏迷不醒,已近燈盡油枯。

凝慧公主哭成個淚人,又不能離宮,她拖著病體在太後麵前跪了一夜,終於得了恩旨,讓宮裏派人前去診治。

一向安靜的林學士上了奏折,請求皇上準許自己隨宮裏禦醫前去看望弟弟。

“臣弟自幼失去雙親,由臣之父母親自撫養長大,待他如親生一般。若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臣好歹也要帶著他屍骨還鄉,給雙親一個交代。”

他麵上雖然冷靜,言辭間卻有遮掩不住的淒苦難過,皇上便準了這奏折。

林思宇帶著禦醫來到西北,終於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那人就躺在床上,瘦得脫了形狀,臉上全無血色。

蕭凡不僅是凝慧公主的未婚夫婿,更是睿王麵前的紅人,其兄林思宇更是深得皇上和太子的器重,禦醫不敢怠慢,剛到軍中便趕著檢視傷口,卻見蕭凡的箭傷隻差半分便是心口,雖然沒有即時斃命,但凶險仍在。他與林思宇商量過,便狠狠心切開舊傷,將淤血放出,割去胸前腐肉,又取出兩宮禦賜的珍貴藥材,開了藥方,叮囑薛申好生伺候著,這才長出一口氣。

禦醫出了營帳,林思宇跟了上來。他不敢下包票,隻能含糊其辭:“老夫已經盡了全力,蕭將軍是否能逃過這一劫,全憑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