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觸動了皇上的心事,他頷首而笑,拉了瑄王的手:“走,帶你吃蓮蓬湯去!”
林思宇低著頭正要恭送皇駕,就聽凝慧向皇後撒嬌道:“母後,孩兒吹了這半日風,有些累了,晚些再去給皇祖母請安罷!”
皇後看一眼皇上,後者見公主臉上確實疲乏,令太監宮女們好生伺候公主回宮,這才帶著眾人擺駕。
等到人都離開了,凝慧仍然沒有移動步伐,林思宇不敢走,還在一旁候著。
貼身伺候的宮女知道公主有話對林學士說,忙給大太監一個眼色,帶著人退開。
夏日的風總是溫潤的,吹在凝慧公主的臉上,將她鬢角的頭發撩起了些,她微微眯起眼睛,整個人似乎都變得朦朧。欄杆邊有藤蔓伸過來,凝慧撫了撫那葉子,似乎無限疼惜,卻又不知不覺一點一點撕扯起來。
她整個人失著神,半晌才幽幽地開口:“他可有來信?”
林思宇小聲答:“沒有。”
“這麼大的消息都不告訴家裏?”
“宮中的戰報自然是送得快些。”
“他的信來得勤不勤?”
林思宇硬著心腸撒謊:“西北邊遠,戰事又忙,他應該沒什麼時間想家,隻是偶有書信報個平安。”
“可有提過我?”
林思宇不說話。
公主歎了口氣:“也是,他是堂堂男子漢,心裏惦記的是家國天下,怕是顧不得這些兒女情長的。聽到他長進,我很高興呢!”
林思宇胸口有些酸澀滋味堵上來,又被她強壓下去,隻是耐著性子勸慰:“公主不可思慮過重,總是身體要緊。”
“今日皇後又提起我的婚事,說拖得太久,大家麵子上都不好看。”
“我這身子看著好些,其實裏麵已經虛空了,左連玨未必想要個病秧子回去,他們不過當我做個信物罷了。”
“原本我也以為這一輩子就是如此了,可經過那一次,才真正明白他在我心裏的分量。如今要我嫁人,可是不甘心了。”
“我想給他送封信,你可願意幫忙?”
林思宇小聲拒絕:“臣不敢。”
凝慧苦笑一下,扔了手中殘破的碎葉,轉身走開了。
林思宇凝望著她的背影離開,又呆立了很久,才挪動步伐。
這天晚上,林思宇又在書房坐到很晚,已過子時,卻著人將薛卯叫到身邊:“凡兒的信上說,西北的戰事又吃緊了些,他現在不比做親衛的時候,陣前廝殺刀劍無眼,我總是放心不下,你去陪他可好?”
薛卯看看她的臉色,回道:“他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要我保護好先生。先生若想讓他高興,就不該遣走我。”
林思宇搖搖頭:“我整日在宮裏待著,最是安穩不過,反而有你的醫術護著他,才可免除我後顧之憂。”
蕭凡前腳離京,蕭易後腳就派了辰去保護,這話是不能告訴林思宇的。薛卯試探地問:“先生既然心裏惦記,為何不肯多多送些書信,也好慰藉他在邊關的苦楚。”
思宇搖搖頭:“書信不安全,再說,除了亂他心神,也於事無補。”
薛卯想了想,道:“不若將申兒派去,他的功夫在我之上,他一去,凡兒自然什麼都明白了。”
思宇閉上眼睛,許久才道:“也好。”
薛申快馬加鞭,一路風塵仆仆跑得吐血,才半個月就趕到邊關,蕭凡遠遠看見他,也顧不得旁邊還有人,已經衝過來,幾乎將他拽倒:“可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情?她怎麼了?”
薛申忙道:“家裏都安好。你打了勝仗,聖上在先生麵前誇獎你,先生派我也來曆練曆練。總是咱家的人多多為國效力,才不辜負聖上的厚愛。”
蕭凡聽聞“平安”二字,有些不確定地看著薛申。後者眨巴著大眼睛,捏捏他的手,這才讓他鎮靜下來。煞白的臉漸漸恢複些血色,手指慢慢放開薛申被揪亂的衣服,點了點頭,帶他回了自己的營帳。
避過眾人耳目,又開始逼問:“到底怎麼回事?你不在京城保護先生?”
薛申低頭笑一下,這才回道:“少主別擔心,先生就是惦記您身邊沒人伺候,所以才派我來的,真沒有其他事情。”
蕭凡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他神色無異,這才放下心來。他這心一定,腦子才開始工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思宇的苦心——申是日日伺候在思宇身邊的,對她的情況最是熟悉不過,這封“活書信”,可比一切文字都詳盡了。
想到這兒,蕭凡鼻子就有些酸,對思宇心意的那份惶恐不安放下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