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焦隻好無話了,其他的,一味麵麵相覷——
《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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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這樣的困局中,不管是內困還是外困,甚或也是交困,都已是無可無不可的;而對這突變的氣氛,人們也許還是歡喜的多些,於是他們準確地捕捉到了領頭的意圖,也在準備探入了……
不道吳佩孚沉吟著,忽然開口道:
“等等!你們依伺環環相扣,也做得絲絲入扣,紅豆也會有她的道理,我們不妨等等,看看她喚什麼……放心,如果她有危險,伏翼不會坐視,你們都見過他的快槍,如果真有必要,隻怕統共幾個毛賊,不夠他幾梭子就秒殺了的。且看看,他們等的是什麼!”
是啊——
他們困頓了自己,用來呼喚的,到底是什麼;他們放棄了化危,守候著等待的,到底是什麼?
並沒有等太久——
在時間的相對論中,這一刻是易逝而珍貴的:在向晚的依依西方裏,夕陽瀲灩而多情的光似乎把此情此境拉得分外的悠長而銷魂、靜謐而易碎,移情又來得如此的自然而然,似乎整個世界都漲滿了微醺而惆悵的等待——
風,卻又不動聲色地變得微寒,微寒難耐。
隆隆、咕嚕、噠噠……
由遠而近的聲響卻是漸次變得細碎,變得細膩,誠然,這果然就是羊隊,而不是瘋駱駝或馬幫,領頭的是一頭好不神氣的小黑羊,挺著兩彎初硬的短角……
兩隻角上分別套著挽繩……
暈,這如果是在東北,那人們必定認為這是馴鹿;再遠些,那就是雪地犬的使命,然而,羊……
領頭羊後頭還左右次第跟著七八個,溫馴而靈活地在奔跑著,公平地分攤在每個羊角上,全都挽著套繩,在它們的身後,卻拖著一個棺材板似的拖車,笨重而駭人。車上……
喔喔喔,刺耳而突兀的,不知所以的聲音就從車上的貨人那裏一徑傳來,那麼大的一個人,一群小羊,他也好意思弄這個巧!
並不是舊相識的人們,看著他施施然的到來,心裏是不滿且不悅的,然看那幾個領頭的,分明都是舊時相識,而他們的臉上一陣舒緩一陣緊縮,再有就是發藍的尷尬和真誠的憂傷,卻都現出了同等的、放鬆且也更沉毅的慎和重——
羊兒見到人群,隻是放緩了腳步,仍然持續向前,而板車上半死不活的那個人,哼唧著,隻怕是渾噩著醉夢的狀態,即使也不渾噩,也是明擺著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在意今夕何夕的。吳佩孚的身份與別個又不同些,於是好不容易才咽下了那初始時的情緒,轉而擺出了惱怒的怪責;老焦訕訕的,多情地為此人的失態陪著笑,要上前,不道卻被冷酷的冷趙括搶了先了,冷趙括脫了帽,上前虛攔一攔,站到麵前,認真地行禮:
“兆學長。”
兆學疚擺一擺手,尚不知道這是回應還是怎麼的,老焦不知是真的看懂了這手勢的意思還是自作多情,他馬上熱切得近乎做作地把擋在前麵的冷趙括拉開些,嘴裏絮絮叨叨地道:
“咱都撒開些吧,嘿嘿,糖二先生要說話了,他要振作,要跟咱演說演說了!”
冷趙括淡淡地看他一眼,心想:你怎麼也成紅豆了?
然對於這超能演說和呐喊的星星人學長,他也領教過,且是極為敬佩的。
於是眼裏淡淡地鄙視著老焦,腳下卻無意識地退開了——
轉而隻有自嘲:原來自己也比紅豆好不了多少。
人們都瞪著他,沉著氣息,瞪大眼睛,也不自覺地豎起了耳朵,等他開言——
他半躺半坐在那板車上,輕飄飄的,斜一斜迷蒙的眼睛,果然,就慢慢地張開了嘴——
“駕!”
他說。
人們靜靜地凝在那裏,冷風靜靜地流轉,沒錯,他說:駕!
隻有羊兒沒有多餘的期待,於是也就沒有呆滯,又溫馴地聽令,甩開靈活的四肢,噠噠地開跑……
眼看著,那蝴蝶似的精純的身軀,沒入了那浩浩的色界。
他們呆滯,轉而傻傻地看向那幾個領頭的——
老焦又最把自己當關情的監護人,眼見著,又決不能退了,也許臉瞬間是赤紅的,還知道羞慚,然轉而卻一咬牙,脖子一硬,轉身拔腿就跟在那駕羊的醉鬼後麵,直挺挺地跟進。
人們不可置信地看向剩下的兩個頭領,希望他們能有些理智,又或許能說些什麼,給出一些比較合理的指令,然而眼看著他們的身影就要被色彩湮沒,實在沒有時間來計劃和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