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趙括又看了看老焦強牛一樣的身影，而蕩出來的紅豆的呼哨一聲聲地變得輕快而喜悅，《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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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暗暗對自己歎了口氣，垂下了那精明而嚴酷的雙眼，無奈地衝那期待地眼睛，說：
“想留的就留這兒吧。”
說完，他就像不堪眾人的視線的追逼一樣，緊跟而入。
人們已經不太抱希望了，然吳佩孚總算比他們多了些為將的良心，稍微用了點理智來照顧人們的情緒——
他交代說：
“該留的就留這兒吧。”
說著，他盡量使自己看起來不急，卻也絕對不慢，趕著冷趙括的背影，幹咳一聲，也遮著眼，悶著頭，昧了心，蒙了神，隻管跟進去……
都跟一個半死不活的醉鬼進去了！
明明前一刻，他們都還是精明而堅持的頭領，絕對的立場、決然的態度、老辣深沉的思慮和手段，相互對抗著、製約著，實力和智力都是出眾而均衡的，又有著相持的耐心和決心，他們跟隨著，彼此是敬重轉而慎重，因為這樣的心與力、智與勇都是貴重的，值得人們倚重。
然而……
為什麼，他們全都傻了？
又或者說，為什麼，他們全都在瞬間就幹脆地放棄了自己的思量？
那個人，那個醉鬼，明明什麼也沒有做，什麼也沒有說。
眼看著——
他也不會做，不可能說。
他們麵麵相覷。
然而還是執行了，執行了他們忽然變傻了的頭領的指令——
其實又有什麼區別，發瘋是會傳染的——
他們跟著一個醉鬼發瘋；他們又跟著發瘋了的他們持續發瘋。
風，更冷更凶了，似乎冷凝著、也吹掠著色彩，眼前漫漫然的光影一味持續著迷局的變幻，夕陽不由分說，沉到了溝壑的後頭，隻脈脈地化出一片淒迷的黃金，依依地癡醉著，風情無限。
羊兒一路小跑，歡暢無比，它們是領頭羊。
入目盡是悱惻迷離的離離原色，白羊和黑羊也似成了彩羊，看多了，看久了，確實是會暈的。
在這裏折騰得久的這一票人馬，一個個是人暈馬倦，也不折騰了，他們隻眼巴巴地看著，看著一隊羊兒歡暢地衝進來，徑直來到紅豆的身邊，親熱地挨擦著；紅豆歡笑著，不知是放鬆，還是在重又打起精神，她靠在臥倒的馬側，笑著極力欠起身體。
當然不止羊，後麵傻兮兮地跟著一大票，紅豆同樣歡迎，這不大不小的空間，填入來多少，又都化為了色彩，蔓延開去，竟是沒什麼障礙可言的。那屬於老洋的那一片，本能地覺出了危險，卻也隻能強打精神，意思意思地端起了槍；這邊，後進的小弟們自去與他們對峙——
他們還是覺得拿槍的敵人更好對付一些，剩下的，照例交給那幾個發了瘋的頭領，看他們持續發瘋，持續著不能解咒似地去看定了那個板車上懨而釅的兆學疚——
紅豆最耐不得，走近他，正要說什麼，他一個大翻身，人們隻料不到他忽然這樣的主動熱情，也是歡喜的，不道他翻出一個滾後，捧一捧胃，紅豆與他打交道久了，知道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連忙驚叫一聲，飛快地閃開，閃不及的，就多少濺上了……
他挖心挖肺地開始狂吐。
人們臉上的失望和忍耐持續擴散開去，在空氣中蔓延著，和著他的嘔吐物的酸臭之氣……
那邊那一票老洋早已經忍無可忍了，站起來，槍口對槍口，搖晃著，脅逼著，帶著這一段七葷八素的焦躁和挫敗，憤憤地嚷嚷道：
“快！我們要離開這鬼地方！”
負責對付他們的小弟其實也是同意這個說法的，於是防守得也不是太嚴密，一時就由得他們帶著魚死網破的決然擠攏了過來，然老焦持續著那樣寬厚那樣深重的苦笑和憐憫，隻管上前將兆學疚從嘔吐物中抱開……
他變得多少瘦弱啊！
難怪幾頭小羊也能將他一路拖來，他輕盈得就如同一個帶著衣服的鬼魂一樣！
他將他抱開，前後拍拍，等他順過氣來，紅豆照例輕而捷地過來，搖勻了，慢慢地、強硬地給他灌些羊乳。
又掏出潔白的手絹，一下一下地為他擦去臉上的灰和汗……
他們這樣做著，對於老洋們的脅逼和抗議，紅豆眼也不抬，沒好氣地道：
“急什麼！沒看到他難受嗎！他好不了，誰也別想走！”
這話一出，在場的中國人再無奈、再憤怒卻也認命了，不獨那批洋匪的爆點就那麼輕易而憤然地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