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天涼好個秋(2 / 2)

兆學疚到底忍不住,從胸口抽出那隻懷表,道:“這個,是你的,你送她的,對嗎?”

丁佼就笑,有點懷念,有點傷感,不置可否。他不接受提問。

“你是不是打算要幹什麼?”

丁佼把杯中月一口吞下,杯子一推,笑道:“漂泊,漂泊,她大概渴望的是漂泊!這漂泊不也是人幹的嗎?即使去孤獨地對了那極遠的海空,不也勝似此地的提心吊膽,卑躬屈節,汙濁的人生!我呢,我啊,我想當英雄,然而卻是她的死敵。於是我又無法永久希冀英雄的偉跡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既然不能安居於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枯寂的放浪,自然是我的唯一的生活方式了。”

兆學疚恨不得衝上去繼續追問,然而丁佼的衣袖飄飄,身上佩飾叮當,已去得遠了。他就恨得直跌腳兒,又不知如何好。

這時,正好見那納蘭小王爺竟行到一個畫糖龍兒的小攤兒前停下,兆學疚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按耐不住,大步上前,一肩膀兒擠開他,就接過了老人手中的糖筆兒。那畫糖老人也熟知兆學疚,就笑嘻嘻地讓了他,兆學疚從一個小木格兒裏扯下一點兒飴糖,放在那隻輕巧的銅鍋兒裏熬,心裏不覺慢慢的靜了下來——他知納蘭蘭亭正又疑惑又好奇地看著,舍不得走。於是就輕聲道:“我嫂娘從小就帶我畫大龍兒,她告訴我,世上有兩種行當最被人瞧不上,一是打狗兒,二是畫糖兒。這打狗兒指的是乞丐,賣的是自己的臉麵兒,也是別人的慈悲心兒;然而畫糖兒其實是一宗兒帶有技巧的輕巧小生意兒,小販們一副擔兒,一端兒一個小火爐兒,另一端兒一塊光溜溜的石板兒,就可以做了。心兒苦苦的慢慢的熬著,畫著,拖曳著燙貼的糖絲兒,生活清貧苦澀,然而悠長簡單,苦趣兒盡在心和手的磨礪上,腳兒下是生涯,肩兒上是生活,手兒上是生計兒,心兒上是生路……這就是藝術人生,靠清苦熬甘甜,它煎熬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