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安親王府的時候,袞紮族的聚會仍在繼續。
——他們還是溜出來的。
“笑什麼?”笑衣看著仁昭,他已經笑了很久了,從英俊的笑一直到現在的傻笑。
仁昭還在笑,並且帶著幸福和寵溺看著身邊的女子,“那個族長很和善。”
說是和善,不如說是好騙。在祭會的最後,本因笑衣的失誤很可能會造成混亂,結果仁昭出麵用兩句話就平了所有的怒,還幫笑衣作了“遮掩”。
其一,空碗落到的是神木下的草壇,沒有碎,也沒有多餘的水,正是雨師廣灑甘霖,回徇生根的意思。
其二,有風有雨才風調雨順,祀雨使者有難,自然會有祈風使相助——言下之意,他就是風仙的使者。
大族長就是這麼被糊弄過去的。
“還有別的。”笑衣定神看著他。
“還有啊……”仁昭一副左思右想的樣子,揮揮左手,伸伸右手,才發現右手正拉著笑衣的左手,有些羞赧——什麼時候牽上的?不知道,自然而然就這樣了。
笑衣想甩開,卻發現仁昭握得好緊,怎麼都甩不掉,心下也有些不甚自在,方才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都沒有成這般樣子的。
“還有什麼?”任他拉著,笑衣不時用眼角瞥上兩眼。
“還有……”仁昭放下手,但依舊拉著不放,“還有就是……回去了就知道。”
未等笑衣續下,仁昭就已跑了出去,帶著笑衣,一路小跑在六月的夕陽之中。
“舍得回來了?”這是在回到安親王府後聽到的第一句話。每次偷偷溜出去的結果都是一樣——被發現——被安親王發現。
“八舅舅。”笑衣轉過身,正欲討饒——這招百試不爽,但凡她出麵一定會化險為夷,而且會得到安親王的特許——再多玩兩天。
隻是這一次,笑衣不但沒近到中年王爺的身邊求饒,更是驚於原處,看著安親王身後的人影,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怎麼會是她!那個如母親般疼愛著自己的婦人,盡管韶華已隨光陰去,不複昔年清麗顏,然而那溫和一笑,滿目含帶了喜愛的眼光是今生都銘刻於心的印記——帝都時光猶記,那是她的倚靠。
“書容姑姑。”笑衣上前將中年婦人抱住。這是她的書容姑姑,分別多年後重見,她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卻不同生母辭世時的悲傷,是無可言寓的喜悅,在幼年的印像中萌芽,一直將她和她彼此牽連,傳遞著有如母女般的感情,“書容姑姑。”
書容輕拍著笑衣的背,這個丫頭還和從前一樣,在她麵前一直都隻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隻是連她也不曾想到,再見笑衣,會迎來如此熱情的擁抱,這對於習慣了皇城裏冷漠人事的宮婦而言,著實有些不太適應。
“你好不好?皇舅舅好不好?你們都好不好?”笑衣不問“你怎麼來?”“皇舅舅在哪?”,隻是用這些問題來詢問初初重聚的婦人,卻真正體現地出她對書容、對皇帝的重視——這是她的親人,同八舅舅一樣,是最親的人。
書容依舊笑若清風,眼角雖已有皺紋,卻顯得祥和寧靜。她一直就是這樣清淡的人。取出帕子替笑衣將淚水擦去,“我很好,你皇舅舅很好,我們都很好。”
這就是書容,始終從容,雲淡風清的話語卻給人以安慰。
“你來為什麼不通知我?我好去接你。”
“告訴你了,今天你怎麼出去玩?”書容看看前頭的仁昭,全是他的心思呢,在一天內帶給笑衣兩次驚喜,有時候,他真的同年輕的安親王很像。
順著書容的眼光望去,終點就是仁昭,一樣溫和的笑容,在暖暖的夕陽下越發輕柔,映射著付出後卻不求回報的喜悅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