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在雨崇的三年,她長大了。確實,連絡衣都說過她變了,變得更像個女人,帶著少許孩子氣的可愛女人。她也這樣覺得,隻是現在,她才發現,那樣的長大,隻是在有仁昭的時候,有仁昭陪著,至少還有他的書信,然而現在,她什麼都感覺不到。
大族長將從神木上折下的枝條交到祀雨使者的手中,上麵的葉子還是嫩綠的,和春天裏新生的葉色一樣,但現在,卻是夏天呀!
接過細枝的時候,高台上的女子還在輕顫,這會今年盛統全體袞紮族人的希望,或許她應該暫時放下仁昭,去完成這件極其重要並且很神聖的事——一直追溯到袞紮文化的源頭,她會是個幸運的瓏鈴人。
祭祀的樂音再度響起,就像之前那樣,將一種凝重的氛圍擴張開來,戴上麵具的人們俯首,等待著天神的賜予。
大族長跪下,五體投地,送上今年的祝告。
剛才是仁昭拉著她過來的,現在他們還是在一起,隻是她看不見他而已!
這樣安慰自己,笑衣邁出點水的第一步。
所謂的祀雨使者,不過是將那碗露水用枝葉蘸取後分灑在四周的人群裏,從離開高台到回來,一路走,一路點灑,最後不能有剩餘,少了會有旱災,多了則有洪災,隻有剛好灑完,才代表風調雨順。
順階而下,笑衣看著伏倒在地的袞紮族人,縱是看不見此刻他們的神情,也能感受到那帶了誠摯和莊重肅穆的心情——風仙和雨師的旨意會帶來一年的時運,而祀雨使者則是來傳達這一旨意的人,不能有紕漏!
一切都很順利,隻剩下從另一麵的石階回到高台的一小段路,碗中的露水也所剩無幾,可以完成的。
每每跨上一級石階,就離成功近了一步。仁昭一直在看著她,會為她的成功而感到欣慰。她不再是個被人寵著的孩子,從皇舅舅、書容姑姑到八舅舅,她已經逐漸脫離了被人庇護的圈子,她,還是一個可以做好一件大事的人,至少對袞紮族人而言,這是件天大的事。
剩下的露水被繼續分灑到四周的族人身上,越來越少。
隻是愈漸尾聲,那份緊張就愈漸強烈,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岔子的,每一步都要小心。
“啊!”
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麼失敗,成功在望的時候,她還被絆倒,在千雙眼睛的注視下狼狽地摔了下去!碗從手裏飛了出去,幾滴露水在陽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像是一種譏諷。
沒有什麼會傷害到她,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一樣不會受傷,並且會成為最出色的使者。
腰身被手臂環住,在身體失去重心的刹那被力一托,就像是跳舞時候旋轉身姿一般,輕靈地避開迎麵而來的石階,而是麵向著陽光,那樣燦爛,不是六月裏日頭的毒辣,好似春日的溫暖。
就像曾經經曆過的感覺,她被抱著旋轉起來,像飛一樣,拂麵而過的氣流裏帶著香味,宛如穿行花間的蝴蝶。
麵具摘下的時候,她看見那張尋找已久的臉,帶著溫柔的笑意,是一種讚許。
他覺得很自豪,為了這樣一個讓她驚歎的女子,還有那比過任何花靨的笑容,明麗清亮,永遠保持著那份美好。
有點怨他,為什麼現在才出現!即使已經下了高台,他也應該告訴她的。即使在這樣浩大的隊伍裏,如果他隻做一個再微小不過的動作,她也可以感覺到的——他們之間並不存在什麼心靈想通,隻是有種默契——但也要他有所行動的呀!
然,她依舊笑著,就像每一次重逢時的樣子,用最最美麗的笑容來迎接他。她知道,其實自己並不很漂亮,但隻要她笑,笑得開心,就會讓他也一樣開心地笑。還有他們之間在不斷成長的感情,從童年的萌動到如今,已經越來越多,越來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