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帝衣(四)(1 / 2)

風荷四舉亭。

時維夏季,亭外碧池已開出朵朵清荷,一色的淺紅,鍍著月白光華,仿佛彌漫繚繞的煙氣。

亭中白衣女子凝著趴在桌上的男子。方才伍揖之急衝衝地跑了來說陸遊之出事了。情急之下,她趕到那幾個兄弟聚會之所,隻見有人飲酒正酣,有人卻已臥倒,正是陸遊之。她隻嗔了伍揖之一眼,讓他將陸遊之扶來亭中,借以醒酒之名。

繞到陸遊之身後,帝衣不自將手覆在他的背上。南下之行的傷勢未大好,又喝了這麼多酒,他那幾個兄弟到了興頭,喝酒如飲水,一定拉著他灌了不少。他倒不推辭,全都喝了!

搖頭輕歎,帝衣似寵溺地看著醉倒的陸遊之——再幫他一次好了。

正出神,手腕處被一個力抓住,完全沒有防備,整個人便順著力道退到一邊,隨之就是錚的一聲清響,身前黑影迫使她連退數步,複又站定。

目光肅殺,從對麵的長劍劍身反射而來的光甚是刺眼,閉目之時,身體又被那力帶著連連閃過多步。方的聲響不斷,劍氣時有劃過臉側,卻都被一一化解。

腰身被人纏住,足尖瞬時離地,依舊是寒光在四周迅速變換,根本不及看清,身體就被放到了地上,隻是已到了石桌的另一邊。

是斯蘭!

執劍向她的,正是那個同族的姐妹,雖然蒙著麵,但那眼光卻是如何也忘不掉的,嫉妒、仇視,竟還帶了難以割舍的不忍,手中的長劍,卻沒有這份溫情。

“斯蘭姐姐。”帝衣抓緊了身旁人的手臂,極輕卻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喊起這個名字——她還是這樣堅持,就如同曾經的教導一樣。

劍身相擊的聲音湮滅了她的呼喊,冰冷的交錯裏已不僅僅是出於愛情的嫉妒。黑衣女子拋開一切雜念,隻求擊中那名白衣勝雪的女子。縱曾是姐妹,此刻,她隻要殺她!

劍氣在四周的柱子上留下了痕跡,印證了這場短暫的交鋒。黑衣女子的離去,將此次的見麵畫上了句號,踏著一池碧波,露低紅荷,那襲身影遠去不見。

又走了!

連一個字都不曾留下——她們曾是相互依傍的親人。

陸遊之收起軟劍,或許該慶幸熙瑤曾經告訴他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他隨身帶了軟劍以防萬一。

“到我房裏去,那有藥。”黯然轉身,帝衣無力地經過陸遊之身邊,在迷蒙的月華下,漸漸靠近自己的小樓。

傷口裂開一點,中衣已經被染紅了一些。

帝衣一麵上藥,一麵叮囑:“以後再這樣,誰都救不了你。”

他其實比以前機敏多了,懂得裝醉來逃過伍揖之那幫人的灌酒之行,隻是偏偏在帝衣麵前還不肯醒,似在等什麼,卻最後等到了斯蘭的劍。

“你知道?”

“你若真的醉了,在我碰你的時候還會打哆嗦?”帝衣將藥放好,取了繃帶幫他纏上,繞到他麵前時,卻是不由一笑,是想起那次“失禮於人前”。

陸遊之一時語塞,也為當年之事心生羞赧。他竟是在被伍揖之連灌數壇酒後醉成了爛泥,最後抱著帝衣過了一宿,自己居然毫無察覺。第二日醒來,被伍揖之逮個正著,害得他在家閉門謝客好一陣,隻為了躲開伍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