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似衣(四)(2 / 2)

“在下失禮。”白尚寒接過似衣手中花茶,生平第二次飲下這第二衝的茶水,不知會否同初之體驗一般。

“似衣有不請之請。”說話間,似衣已站起了身,以示誠意。

“姑娘且說。”

“明日我想去城外收集花種,今日所見白大夫也是識花之人,故恕似衣冒昧,想請白大夫同行。”言辭雖顯得疏遠,然,似衣凝眸處卻可見十二分的誠意。

明日?

明日花依在,隻是人不采。

白尚寒專注於杯中花茶,今日之約到了明日就成了空。似衣有心,卻終隻是一日情緣。他無奈,隻為她不完整的記憶,還有昨夜那一幕的話語——

“我想要那些過去。”

她是如此固執的女子,在得知真相後毅然堅持著要去尋找。即使無果,依舊不肯放棄,隻為了最終那一曲離合。

“似衣姑娘美意,尚寒就不再推辭。”

“尚寒……”似衣若有所思,不自眉宇間雲霧輕繚,“請恕似衣無禮,尚寒的卓語中的意思,可是漂泊無依、猶若浮萍之意?”

她真的記得!

著是當年,他告訴她的。“尚”為漂泊,“寒”是無依,卓語中“尚寒”正是此意。他本在異鄉,真實姓名再多無意義,故化名白尚寒,自憐身世。

“姑娘何從知曉?”話語間隱隱含著欣喜,白尚寒倏然離座而起。

“我……有人這樣說過,但我記不清了,卓語裏,我隻知道這些。”

“是在下多問了。”

“白大夫?”

“時辰不早,在下告辭,明日再行拜訪。”

“我送你。”

“姑娘多加休息方好,在下先行。”白尚寒背起藥箱離去。

次日。

雨崇城外。

似衣會不定期來收集花種,好為千衣坊添置新的花品。

“白大夫,你看!”似衣指著前方一株野花,笑看著身旁布衣的男子。

絡衣說,他是來幫自己看診的大夫,姓白。

確是別樣呢。這樣遠的距離,花色竟然如此明麗,紅紫白三色間錯分布,是少見的花呀!

“是三色的浴火梔!”似衣走近些,更是確定了那就是梔花,是比拂盈園裏的白梔要好上許多的梔花品種——浴火梔,居然會在除赤道以外的地方出現!

“小心!”白尚寒急拉住興奮的似衣——那裏有蛇!

記憶有如萌動的新芽般複蘇,閃過腦海,就在十指交錯的瞬間,一刻的驚險,轉成為長久的柔情,往昔的片段自眼前急速劃過,是一切的開始。那一聲“小心”,那一次牽止,那回眸一笑,都由灰敗變得鮮亮,正是為了梔花,當年的梔花。

“似衣!”她的眼光,為何如此哀宛?僅僅一刹那,為什麼有了這樣的轉變?正是那夜花塚邊的模樣。

低頭看向不知何時交疊在一起的手,緊握著的,是他們的愛情,本不該如此沉重。為何如今卻難堪重負?

“什麼事?”似衣抽回手,莫名的傷痛開始將心纏繞,難以回應白尚寒的眼光,那樣焦灼而關切。

驟如寒霜來襲,白尚寒沉默良久。他隻是在那個瞬間想起過去,想起當年那株白梔花。

“有蛇。”

“謝謝。”似衣轉身,淚盈滿眶。緣何事?連自己都不知哪裏來的悲淒,有如殘花凋零般淒涼,在目光掃過白尚寒的刹那,淚珠滾落,滴落衣衫,竟一直蔓延到心裏,酸澀十分。

“似衣。”白尚寒終是開口,又對上那一汪淚光,晶亮如秋霜,她的悲涼從何處來?分明是轉瞬之間,笑顏已不在。“似衣。”

低喚猶在耳,氤氳了散不開一般,初陽的霧氣將女子縈繞其中,逃不了的。在觸及白尚寒眉目的那一刻,她就逃不開了。命中之結,惟有解之,相伴相離,才有定論。

“幫我采梔花吧。”終是回避了他的目光,埋藏在心間的過往不應被就此揭開,至少,她還想要那一株梔花,當年是,如今亦是。她之所愛,與有旁焉?

幫我采梔花吧,你比我懂得多。——記憶仿似遙不可及,如同置於崇山之間,女子嬌柔之聲不絕於耳,梔花,寄心之花,緣起之花,情定之花。

“白大夫?”

“……好……好。”

“等等。”似衣攔下正欲摘花的男子,“等回去的時候再來采吧,我想把整株都帶回去。”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