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似衣(五)(1 / 2)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在山間行了一路,二人均以沉默相對。那時突然的凝眸,讓他們都陷在某種難以自拔的情緒裏,久久不能平靜。

“你知不知道,你病了?”白尚寒說得無力。他的似衣,究竟還要徘徊於忘與不忘之間多久?

“絡衣都告訴我了。”似衣平靜道,那些被忘卻的時光,她,已經想不起來很久了。“你呢?打算告訴我些什麼?還是和當初一樣……一走了之?”

形如陌路,似衣問得淡然,嘴角是極其諷刺的表情。她曾那樣深刻的情感,如今卻如一張紙般輕薄。是因為忘記了才少了傷痛,還是因為時間的稀釋將一切衝淡了?

這便是當初似衣的心情。被舍棄以後的無助和無奈。

現在,白尚寒是真正體會到當時似衣葬花色心情了,透心徹骨的涼,被包圍在冰冷湖水中的感覺,刺入心肺,卻無半分聲響,叫不出老,湮滅在充斥了絕望的境地裏。

“你說過,想要找回那些記憶。”不止是她,還有他。隻有當兩個人都活在記憶裏的時候,慘淡的畫麵才會變得鮮亮。

“我從不曾忘卻的啊。”似衣低眉,那些過去,豈是說拋,就能拋開的?

“似衣?”

“先把你想說的說完吧。”似衣笑得淒涼,白尚寒眼眸中含的是千言萬語,是分別的這些日子裏愈漸深刻的思念——她看得見。

雙手扣上似衣的肩,白尚寒很想,將眼前的女子擁再懷中,然,終是放棄了。似衣此刻的淡漠讓他不知所措,或者,將他視作陌路,會比現在好上許多。

“跟我走,離開這裏。”這就是他想說的,執子之手,共伴天涯。什麼仇怨和殺戮,統統拋開。卓人如何?瓏鈴如何?姓複又如何?他白尚寒,隻要一個似衣。這個隱在白梔花後的女子,才是他今生唯一牽掛之人。

若是願意,你我攜手天涯,走遍大琿每一寸土地,山川綠水,鍾靈毓秀,處處成歡。或是圍廬山野,侍弄花草,隻要莫再離!

“走?走去哪?”

白尚寒一怔,走去哪?

“你真能忘記當初離開的原因嗎?既有了第一次,我怎知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上一次當是無知,如果是兩次……尚寒,我就不會隻是毀了拂盈園了。”正視著那雙迷離之瞳,似衣將目光定在扣於自己雙肩的手上。本是那樣堅定,現在,卻也動搖了啊!“我怕。我怕你再給我希望卻又親手將他毀去。我不要再靠自欺欺人過日子,這些天,我好累。”

她真的什麼都記得?一日又一日的相見,有若初識,她竟都是……

“你棄我,我騙你,兜兜轉轉這麼久,你不覺得我們都再難承受更多了嗎?我承認,我不對,不光是對你,還有所有人。但我真的怕。我怕接受別人憐憫的眼光,所以隻有逃到沒有你的地方。”那個男子的影象變成了兩個,三個,四個……漸漸重疊在一起。“我看著韓在舟去追念衣,看見淺衣和陸隱朝對月飲酒,還有笑衣,瑤衣她們……我有什麼?除了滿園的花草,就一無所有了啊!”

在當年那道聖旨頒下之後,她就失去了一切。父親終生監禁,母親因此受累,家人離散,自己在被押往離淵島的途中到了千衣坊。她還有什麼?真的隻剩下拂盈園裏的花草了。

“我好累,尚寒。我真的……好累。好辛苦。”終於還是難以遏止,淚水滾落下來,壓抑了多時的悲傷在此時決堤——她不過一介女子,為什麼始終都展轉於哀苦中呢?

“似衣……”將女子輕攬在懷,感受著她因為啜泣而起伏的身體。她的每次哭泣,都讓他心碎。他不是有意的。真的不知,她心中竟有如此想法。原來,他不曾真正去了解她的心。那一張美麗素雅的容顏下,竟是這般淒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