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似衣(三)(1 / 2)

翌日,似衣正在拂盈園中修剪花草。

“似衣。”絡衣步似淩波而至,身後隨的正是白尚寒,“不多休息會兒?”

將花剪放下,似衣輕拭額上汗珠,起身回笑:“閑著無事,哪就那麼金貴了呢。”笑間,方才注意到白尚寒:“這位是……”

“你身子不舒服,所以請了白大夫來看看。”絡衣退過一步,引上白尚寒,又朝著似衣輕詫道:“趕緊收拾了進屋。”

“你到是看得仔細,知道我不舒服。”似衣一麵笑著,一麵轉身將東西收整好,並未過多理會白尚寒——真真是形同陌路。她隻是知道,今日,頭一回見到這位白大夫。

替似衣看過脈,白尚寒不過叮囑幾句便自行離開。他,隻想將似衣調養好,待其完全康複後就離開雨崇。既然相見愁滿腹,不如相忘於江湖。隻是近日來日日到千衣坊,每日與似衣都如初見,她的病卻未有太大起色。

第七日,白尚寒終於忍不住問道:“似衣姑娘,確有每日按時服藥?”

“服藥?”似衣心生疑惑,她今日才覺得不舒服的,何來每日按時服藥一說?但看白尚寒的神色,又不似玩笑,著實費解。“絡衣?”

絡衣卻是看著白尚寒,她日日準時將藥送去給似衣,但似衣卻每每都將這些忘了——所有和白尚寒有關的事物,都被自動丟棄在前一天的記憶裏。要她如何解釋?

“你有事瞞我,對不對?”對似衣自白尚寒手下抽回手,提步到絡衣身邊——絡衣的神情分明有異,隻是為何不肯說出實情?“絡衣。”

“你問白大夫吧。我無能為力。”絡衣轉身離開沉香堂。他真的有心無力,或許,在將白尚寒忘卻的年月中,似衣過得平靜,然,這不過是思念太深的結果。她本非此局中人,不能解這局中事,隻有他們自己才能化開那個結。

似衣輕呼,止下追去的腳步。

“似衣……”白尚寒本欲上前,卻也半途而止。眼前的背影纖弱卻是堅韌。他害怕觸及那樣追問的眼光,對似衣的愧疚,讓他痛苦得希望立刻死去。

“白大夫?”似衣轉看向白尚寒的目光裏有著隔膜,同時也帶了期盼。她渴望知道那個謎,縱意味著痛苦,也是想要探究的。

“我……”白尚寒欲言又止。他要如何說呢?將過往的一切盡數攤開?將甜蜜和更深的折磨加載到似衣的身上?告訴她,他的背棄。告訴她,她的遺忘,關於那段愛戀,關於他這個昔日的戀人,都被棄置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裏。告訴她,沒有他的日子裏,她過得多麼安靜,而他的回來打破了這一切?

為什麼這樣殘忍?他究竟做了什麼?

“白大夫?”似衣上前,白尚寒的眼光讓她愈加惴惴不安。

“不……”白尚寒後退,一個踉蹌,跌坐在椅子上,“似衣……”

就像病中似衣喚起他的名字一般,白尚寒開始重複這個名字——似衣。是一種咒語,讓他暫得安心,但隨後,就有更深的悲痛襲來,將他推落萬丈深淵。不!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在戀人和族人之間,他選擇了後者,拋棄摯愛的女子。待一切解開,他終於敢正視的時候,她卻將一切都忘記了,重新開始這場追逐的遊戲。

“白大夫……”似衣試探性地上前。白尚寒的失常讓她倍感憂心。絡衣將秘密的大門緊閉,她無法從那裏得到鑰匙,隻有寄托在眼前男子的身上。

“似衣……”白尚寒抬頭,正對上似衣探究的目光,初初遇見時的她,正為他的一頭卷發而覺得有趣。那時的她,像個孩子,而現在……“似……”

“尚寒?”輕微的氣聲從似衣口中飄出,久違的名字,她多久沒有真正叫過了?在夢中,也不曾這樣清晰。

白尚寒驚喜地看著,將似衣環在懷中——她在叫他的名字!尚寒!是他的似衣,是那個記得他的似衣!不再管曾經是否違約,如今,隻想這樣擁她在懷,即使下一刻,她將他推開,受到嗬斥,又何妨?他,終於見到似衣了。

“似衣。”有如夢境,懷中女子靠著他,淡淡的體香,混合了白梔花的香味。曾經的往事漸漸浮上心頭,他的似衣,回來了。

“白大夫。”片刻失神,似衣發現自己竟被陌生的男子抱在懷中,這樣的行為太過越禮,這是初見,男女有別!似衣雙手抵在二人之間,稍稍用力,讓白尚寒放了手,她亦是失禮了。“對不起,白大夫。”

她……白尚寒幽然而歎,同是入了夢,為何她早早就醒了?

“是在下失了禮數。”

似衣搖頭,後退幾步:“可以告訴我嗎?”

那一雙眼波似水,卻隔著千萬重山川,煙霧繚繞,是將白尚寒阻隔在外的。她不過想知道那些被隱去的真相。

落紅葬花塚。

白尚寒的神情在眼前浮動,那些出自他口的所謂過去是否真實?但她為何毫無記憶?關於白尚寒,關於曾經,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