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好酒!”千衣坊後苑,墨微軒,一名紅衣公子抱著舊壇仰天而讚,膚色白皙,麵容也甚是清秀,“果然是淺衣才有本事釀出這麼好的酒。”
“好酒難得,卻被你挖了去,如何賠我?”說話的自是淺衣——千衣坊十二領衣之一——釀酒之術天下少見,如今一襲淺綠長裙,立於墨微軒外翠竹之下——腳邊的泥土已經被翻動過,有個坑,裏麵原先顯然是放了酒的,如今卻不翼而飛。
年輕公子抱著酒壇縱身一躍,便是到了淺衣身前。主人雖是言賠,卻是滿目含笑,清淡之處絕無一絲惱色,卻像在說:“多拿了幾壇去更好。”
“用兩個消息換你一壇酒,如何?”
“說來聽聽。”淺衣轉身出了墨微軒,絲毫不理會身後那人,依是輕笑著。
紅衣公子追了上來,懷抱著酒壇,行動有些不便,索性就拉了淺衣站定:“第一,有人真的看上你了,而且誓言要將你占為己有。”
淺衣忍俊不禁——紅衣公子的話聽來像恐嚇,然,千衣坊的姑娘都是被嚇大的,“第二個呢?”
“你日子沒消停拉,聽說那家夥很煩人。”紅衣公子舉壇飲酒——美酒勝瓊漿,淺衣塞天仙——當然,隻有在釀酒的時候。
淺衣卻是一手勾過紅衣公子的臂,笑容猶勝方才,嬌俏嫵媚更甚,輕輕靠了上去:“有你在,我還怕那人?”
“第一,我長得沒他高;第二,我武功沒他高;第三,我喝酒的本事沒他高。”一麵說著,紅衣公子一麵心生惶恐地退了開——那人不好惹,眼前的女子更不好對付,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被她給賣了,還被蒙在鼓裏——被當砧板的滋味不好受,讓人砍上七八十刀試試!
淺衣卻是笑得更歡,斜睨著他,確像在說:“我知你膽小如鼠。”
“沉夕。”淺衣叫住正巧經過的侍女——是半年前在折回的時候買的,伶俐得很,“過來。”
暗影中出現的身影較之一般女子要高挑些:“小姐。”
“替陸公子準備些酒菜,請他喝完了這壇,就扔出去。”淺衣回眸一笑,卻是看得陸姓公子心底發慌,“念衣回黎昌老家去了,沒好吃的招待你。”
“美酒在懷,獨飲亦歡。”言畢,便是見紅影一閃,躥到了屋頂上坐臥飲酒。
“夜裏風大,冷了去我屋裏睡吧。”淺衣轉身,卻是見了沉夕一臉惱色,直直盯著屋上的紅衣公子,良久未言。
“這一個可別再趕跑了,否則,我連你也趕出去。”淺衣說著卻像是在開玩笑——坊中除了笑衣,就她每日最開心,然而外人卻道:清雅如淺衣。想來那些知情者也隻有苦笑置之,尤是那個為酒而來的公子。
六月初一,算得上是千衣坊裏較為熱鬧的日子之一——淺衣親自主持品酒會。
人說淺衣坊中女子萬裏無一,尤是十二領衣豔名遠播,夜衣之歌,清衣之琴,淺衣之酒,當屬無雙。今日淺衣親至品酒會,美酒佳人同現,不來一睹芳容,豈不是一大憾事?是以,今夜,千衣坊內座無虛席,自大廳至樓上廂房,該以人滿為患稱之方才貼切。
照例的規矩,淺衣在眾人麵前,現調三壺,後由眾人出價,最高者得。
仍是一襲清淺長裙,現於眾人麵前的淺衣含笑三分,讓人頓聲隻可遠觀之感,不帶當日戲弄那紅衣公子的嬌俏——若是被他見了淺衣現在的模樣,隻怕會是一句:“躲之不及。”
沉夕將調酒的工具一一陳好,淺衣便是開始。
方才還是安靜嫻雅的女子,一旦觸了桌上的酒具就似變了個人一般,倒酒、混酒、搖酒,竹筒在她手裏翻著花樣,看得人目瞪口呆——淺衣之名不是虛鼓。
舞花,香漸起,偌大的千衣坊內,開始彌漫開醇醇的酒香。
淺衣正倒著新酒,已有人開了價:“一百兩。”
“一百五十兩。”
“二百兩。”
……
一壺酒引得在場賓客你爭我奪,淺衣卻隻是一麵笑,一麵繼續倒著,笑中似是無奈,又帶了一分順其自然的味道——價高者得不是她說的,有人願意買,她就賣,賣不出去也會有人幫忙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