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是反恐利劍之“救”出來的情緣(3 / 3)

愛,一個家庭最簡單紐帶,也是最複雜的糾葛。我喜歡這種愛,它讓我忘卻了一切的恐懼,一切的危險,一切的痛苦。

老爸總愛和我掰手腕,這是我們家的傳統了,以前老爸在部隊的時候,隻要回家探親,他就和隻有幾歲的我掰手腕,不過,那時他總是讓著我,我用一雙手和他一隻手掰,他總假裝輸了,末了,還說,呀呀,我兒子又長勁兒了,有出息。

現在呢,他可來真的了,我呢,也沒有那麼笨,盡管老爸的力量很大,但畢竟老了,現在輪到該我認輸了。老爸說我沒有使勁兒,老媽就在一旁嗬嗬的笑。老爸說我沒有他年輕時有出息,可老媽從我行李箱裏倒騰出來的幾個軍功章,讓老爸有些驚詫,三等功,二等功,一等功,而且還好幾個,老爸一個一個的把玩著,眼裏流出了眼淚,說:“有出息,我兒有出息,老爸知足了!”。其實在這個真正的軍人麵前,我的這點功勞,隻是浮雲,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曾經拋頭顱灑熱血,保家衛國的人。

回家的日子,真的很快樂,很享受。老爸老媽帶著我到處遊玩附近的景點,走訪他們的朋友,還在家裏的酒店裏辦了酒席,招待親戚朋友,說我回來了。我倒是樂意去的,隻不過老爸老媽要求我穿上軍裝,老爸甚至要我戴上軍功章,這讓我有些不樂,好像是顯擺,又不是出息什麼英模大會。

但我能體會父母的心情,這個曾經讓他們傷透腦筋的兒子,如今有了這樣的出息,這樣的成就,他們想要驕傲,想要讓別人看到他們的兒子不差,他們的教養水平不差。

他們到處炫耀著才二十二歲就是上尉的兒子,炫耀著有多少個軍功章,從別人羨慕、讚賞的眼光裏,老爸老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尊嚴。最起碼,他們的兒子不是個敗家子,不是個花花公子,不是個執絝子弟。

我自然沒有戴著軍功章出席各種聚會,老爸倒也明白,隻不過有些不悅。後來我告訴老爸,讓他把他那些戰友,那些當過兵的戰友請到家裏來吃飯,隻有他們才能懂得軍功章的意義。

平頭老百姓,誰知道那是個什麼,像個紀念品似地。這麼做,就是為了滿足老爸的心願,給大家證明他兒子的價值。結果是肯定的,老爸的老首長,老戰友,他帶過的兵,還有其他當過兵的做生意的朋友,都看到了這種價值,他們反複把玩著,誇獎著,羨慕著。

老媽也早已讓阿姨把我帶回來的曆次立功的喜報表在了鏡框裏,掛在了家裏的牆上,和老爸的掛在一起。是的,那是我家的榮譽牆,兩個男人的價值證明。說句題外話,立功喜報一般是立了功就會由部隊寄往家裏,但我留了個心眼,要求我自己去寄,其實都自己留了起來,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給老爸老媽一個大驚喜。

老爸興致衝衝的把他新買的路虎給我開,我倒也過了一把大款的癮,開著找散打隊裏的隊友玩。但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卻把我所有回家的喜悅都打落在了地獄。

我師傅去世了,就在我去集訓隊的第二年,他是出車禍去世的。人生的無常,我早已領教過,卻沒曾想會發生在師傅身上。我去看了師母,師母呆滯的眼神,讓我撕心裂肺。一棵大樹的倒下,傷害的何止是師母,還有那些熱愛師傅的弟子們。師傅去世後,大師兄退役,遠走海南。二師兄則染上了毒癮,死於艾滋病。師傅當年的第一批弟子,就剩下我了。突然覺得很冷,冷得讓人窒息。

老爸說我走後,師傅常上家裏問我的狀況,責怪我不聯係他。盡管老爸解釋過我們是全封閉訓練,給家裏也打不了,師傅也還是反反複複的說起。

老爸說,這是師傅思念我的一種表現。我們去給師傅上墳,我隻能把軍功章整齊的擺在他的墳前,卻少了散打的金牌。我知道,愧疚彌補不了這一切,可我的選擇,隻能讓愧疚或者虧欠壓製我一輩子。

和老爸老媽一起,回了老家,看望爺爺,九十三歲的老人家,依然精神矍鑠,談吐清楚,隻是有點耳背,和他說話要拿出在部隊喊番號的力氣來。

老爸說這就是老革命精神起的作用,讓人長壽。而爺爺卻說,屁,這是大煙的作用。得,讓他們爺倆辯論吧,我不參與,隻要爺爺健健康康的,能像他老媽一樣,活到一百零六歲去世,我就高興了。

在老家的三天,爺爺總拉著我的手,說族裏的那些事兒,說祖宗的事兒,說傳承衣缽的事兒,我隻能靜靜地聽他嘮叨。反正,我是不可能像他一樣,給耳朵穿那麼大的一個孔,帶著沉沉的耳環,整天念著經文拜天拜地,說白了就是跳大神。

爺爺說,這是祖先的靈魂,總得有人學,有人要接著,說我是長孫,按理要穿到我頭上。我說我在當兵,怎麼學,爺爺悶了半天才說:“得了,你爹也不學,也是當兵,你也不學,也是當兵,我們家都和當兵幹上了,也算是種繼承!”。好在,我爺爺老婆多,兒子多,孫子多,總有人可以去學阿畢文化,傳承是有望的,我不擔心。

不過多年不說話,真的是生疏了不少,被爺爺罵了幾回,說我忘本,不敬祖宗。得,咱自知理虧,隻能是檢討。老媽作為大漢族的兒女,不斷地給我灌輸,不會說就不說唄,現在有幾個還說彝話。老媽是疼愛兒子才這麼說的,但作為臘倮的子孫,我自然是不能聽老媽的,還得好好學習改進才是。

和痛苦一樣,沒有什麼東西是永遠的,快樂也有終結的時候。休假第二十一天,我被支隊長的電話給叫了回去,不,那是命令。鄰省某市發生大規模教派衝突,已造成百人死傷,總部命令我支隊參與處置,命令我立即歸隊,由於部隊已經出發,讓我以最快速度趕往事發地。

命令來了,就和當年父親在家休假被召回戰場一樣,老媽又開始哭哭啼啼,我很難過,但命令就是命令。軍人就是軍人,哪怕已經退役,老爸筆直的站在客廳裏,用他的大哥大打電話給公司的員工,安排她們定機票。安排完了,就幫我收拾行李,他那利索的程度,讓我看到了一個老兵的靈魂深處。是的,命令,就是軍人的魂,令行禁止,就是我們的唯一法則。

老爸開車送我去機場,老媽也陪我去,一路哭個不停,抓著我的手不放。老爸則一言不發,神色凝重。估計他是回憶他當年撇下已經懷有身孕的妻子,難舍難分卻又無可奈何的奔赴戰場的前景吧。我們這個家,總是在牽掛二字的鏈接下,反複著向前。

進安檢的時候,我給父母敬了個禮,老爸也緩緩的回了個軍禮,大聲對我說,要我注意安全,做自己該做的事兒,不要給戰士二字丟臉,他會打理好家裏的一切,讓我放心。這一刻,老爸顯得很蒼老,或許他明白,命令二字的背後,掩藏著凶險,掩藏著可能再也不能再見的悲傷。

就這樣,二十一天完成了一個月的時間,我心懷忐忑的乘飛機直接趕赴事發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