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元十五年七月七日,忽聞從父兄白逸卒於烏江主簿任上。白逸在弟兄中行十五。於是,白居易與長兄白幼文、弟白行簡和友人高九等聚集祭奠白逸。白居易作《祭烏江十五兄文(時在宣城)》:
維貞元十五年七月七日,從祖弟居易,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於故烏江主簿十五兄之靈。《易》雲:“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書》曰:“非天夭人,人中絕命。”則冉牛斯疾,顏回不幸,何繆舛之若斯,諒聖賢之同病。惟兄之生,生而不辰,孩失其怙,幼喪所親,旁無兄弟,藐然一身,自強自立,以致成人。藎以孤子靡托,孝友彌敦,自居易與兄,及高九、行簡,雖從祖之昆弟,甚同氣之天倫,故雖百裏信宿之別,曷常不惻然而悲辛?矧終天之永訣,知後期而無因,徒撫膺而隕涕,諒沈痛之難伸。追思乎早歲離阻,各悲零俜;中年集會,共喜長成,同參選於東都,俱署吏於西京,居則共被而寢,出則連騎而行,友於四人,同年成名,優遊笑傲,怡怡弟兄,雖不侔八龍三虎,亦自謂當家一時之榮;及兄辭滿淮南,薄遊江東,居易亦以行邁,忽逆旅而相逢,或酒或歌,宴ぅ從容,何朝不遊,何夕不同?常以兄仁信根於心,孝悌積於躬,謂至行之有答,必景福以來從。嗚呼!位始及一命,祿未遇數鍾,年又不得四十,而歿於道途之中,鬱壯誌而不展,結幽憤於無窮。況舊業東洛,先塋北邙,三千裏外,身歿陵陽,有妹出嫁,無男主喪。悠悠孤,未辨還鄉,宣城之西,荒草道傍,旅殯於此,行路悲涼。秋風蕭蕭,白日無光,聚今晨之弟侄,對前日之杯觴。稽首再拜,魂兮來享。進三奠而退一慟,孰不神酸而骨傷?哀哉!伏惟尚饗。
貞元十六年(800年)春天,對白居易來說,是個不平凡的季節。白居易在春光的沐浴下來到了長安。
大唐的京城裏一派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如林的店鋪,劄幌紛飛,叫賣聲不絕於耳;如雲的商旅,摩肩擦踵,奔波的足跡遍及四方;穿著各異的外國人,穿梭在人群中,突厥人、吐蕃人、波斯人、日本人、高麗人;他們來大唐或是求學或是經商。不夜的酒肆,觥籌交錯,狂亂的酒令喧囂達旦;煙柳遮掩下的青樓裏,妓舞翩翩,琴聲渺渺。說不盡的奢靡富麗,訴不盡的萬種風情。
然而,大唐的文人們卻為了早日進入仕途而呼號奔走,為了金榜題名有的誌之士在這狹小的空間裏掙紮,寒窗十載,苦讀經卷文典,把儒家傳統誌向的修齊治平、致君堯舜、內聖外王、力作帝師奉為圭臬,然而又有幾個能真正實現夙願?
白居易很清楚,應試者千人,中舉者畢竟寥寥無幾,而且又有達官貴人的幹預,有的人可能還沒進考場就已經被內定中舉了,那種懷才不遇、壯誌未酬、哀怨失意、羈旅漂泊,自然成了這一時代落第文人的共同經曆。
正月十五,長安城裏火樹銀花,走不盡的燈火輝煌,看不盡的燈火闌珊。
在一片歡騰氣氛裏,白居易此時卻病倒在一家客棧裏。
客棧裏,白居易看到了有的文人舍妻棄子、遠走異鄉,一段遭之後不是寄人籬下,委曲求全,就是旅居漂泊,窮困潦倒,連消愁的酒都買不到的時候。想想自己的境況,不由一股苦楚湧上心頭。
幾天來,每到夜晚,一輪明月升起,客棧裏就有三三兩兩的趕考者舉首望月,他們把自己的懷才不遇的經曆與月亮的圓缺盈虧聯係起來,他們有的寫月亮的外形如鉤似弓,像鏡像盤又像水;有的寫月亮的神話:嬋娟、嫦娥、青女、素娥、蟾宮、桂樹、玉兔、吳剛、月老、乞巧;有的寫月亮與風、雲、煙、山、霜、沙、花、鬆、江等物象相襯相映的意境。
微微清風,漫漫涼夜,一輪明月高懸於天際。襯出了幾分寧靜,幾分空曠。這是之風月,柔情似水,思怨悠悠。白居易不由吟出《長安正月十五日》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