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日出的女孩
逆風之翼
作者:麥九
寧為玉推薦:麥九也是幾經周折(……)成為了為玉我的短篇作者,我第一次找她約稿的時候,她說我在寫長篇,先寫完三萬字!等我再去約的時候她已經寫了五萬字!這速度……當然,我喜歡她(……)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稿子裏的那種情懷。
那種想要給予故事裏所有人幸福的情懷。
許潮生,你好嗎?天堂有沒有日出?
1.閉上眼睛
直到今天,葉漸暖仍想不起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記得那天放學了,同學們都跑出去,就剩下她和許潮生在做值日。
許潮生是剛調過來的插班生,坐在最後一排,兩人隔了三四排桌子,並不熟悉,連點頭打招呼的交情都沒有。葉漸暖也沒注意過他,怎麼說呢,現在的學校也很現實,座位都是按成績來排,許潮生成績一般,能進實驗班,聽說是他爸爸讚助進來的。
每班都會幾個讚助生,他們大多家境不錯,但成績普遍不好,老師對他們是又愛又恨,怕拉低班級排名,但這些祖宗又惹不起。許潮生就是這樣,不怎麼起眼,葉漸暖唯一能想起的,就是和同桌去上廁所,他和後排的男生朝她們吹口哨,幼稚得討人厭。
快點做完值日,趕緊回家,葉漸暖這樣想,就覺得地板在搖晃,先是搖晃兩三下,然後劇烈地晃動起來,怎麼了,她心一慌,望向許潮生,在他臉上看到同樣的不敢置信和驚恐——地震了!
“地震了!”許潮生丟下掃把,拉著她就往外跑。
來不及了,葉漸暖嚇得腿都軟了,平時演練的知識忘得一幹二淨,腦中一片空白,不隻是教室在搖,是整幢教學樓在搖,葉漸暖眼睜睜看著發黃的牆壁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被震裂,轟的一聲,房梁石灰撲天蓋地掉下來。
“啊!”葉漸暖本能地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嚇得一動不動,“葉漸暖!”身體被撲到,葉漸暖聽到悶哼一聲,覺得腿像被生生折斷,太痛了,她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2.我們認識很久了
“葉漸暖……葉漸暖……”
葉漸暖是被吵醒的,耳邊有隻蚊子一直嗡嗡地叫,不要吵了,她伸出手要趕走,卻發現手怎麼也抬不起來,撕心裂肺的鈍痛順著小腿的神經一直傳到腦部,好痛,她費力地睜開眼,四周靜悄悄,伸手不見十指。
怎麼回事?她頭皮一麻,要動一下,根本無法動彈,“葉漸暖”,那隻蚊子又在叫,葉漸暖想起來,她在做值日,然後地震了。
“許潮生?”
“是我,”許潮生的聲音充滿驚喜,“我叫了你半天,你怎麼樣了?”
葉漸暖試著動了下腿,除了疼痛,根本沒有反應,她很害怕,又慶幸還有個人陪著她,哪怕是差不多算陌生人的許潮生,可她真的很害怕,她會死嗎,她哽咽著:“許潮生,我的腿被砸到了,好疼。”
“別哭,”許潮生還算鎮定,“你摸一下流血了嗎?”
褲管是濕的,肯定流血了,不過應當凝結了,葉漸暖說了情況,許潮生囑咐:“那你不要亂動,免得傷口又裂開。”
葉漸暖點頭,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也不知道外麵是白天還是黑夜,暈了多久,怎麼就地震了,為什麼偏偏讓自己遇到,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想哭,忍不住哭起來,又不敢大哭,就鼻子一抽一抽的。
“別哭呀,葉漸暖,很快就有人來救咱們出去。”
“你怎麼知道,說不定他們根本沒發現,以為我們死了!”
“不會的!”許潮生肯定地說,“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你看,我們雖然被困了,但這裏很穩定,不會再倒塌,最難得的是還通風,大喊肯定聽得到,所以在他們來之前,我們一定要活下來。”
他又說:“葉漸暖,你能動嗎,先找找有沒有有用能吃的。”
葉漸暖按許潮生說的找了找,還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按聲音判斷,他就躺在身邊,她突然意識到地震這麼久,都是他在安慰他,她還沒問過他什麼情況。
“許潮生,你怎樣,有沒有受傷?”
“不知道,我被壓住了,趴著不怎麼能動,有點悶。”
耳邊是他摸東西窸窸窣窣的聲音,揚起灰塵,葉漸暖被嗆得咳了幾聲,聽到他叫了起來:“葉漸暖,我找到一壺水!啊,這壺是我的,我爸每天給我灌的。”
現在誰還會自己帶水來學校,但此時此刻,葉漸暖真感謝他爸爸老土的行為,不過被他一提醒,她想起來,口袋裏還有塊巧克力,她摸了一下,暗暗高興,還在。
“葉漸暖,你找到什麼沒?”
“……沒有。”也不知道為何,她留了個心眼。
“哦,”許潮生有些失望,不過又安慰她,“沒事,這壺水夠撐到救援來!”
接下來又是一片寂靜,腿被壓得久了,麻木了,也沒那麼疼,葉漸暖睜著眼睛,覺得他們像被埋在墳墓,趴著等死,她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生怕漏過什麼,但靜悄悄的,就兩人的呼吸聲,葉漸暖叫他:“許潮生,我害怕。”
嗓音又帶上哭腔,許潮生摸索著,想拉她的手又不敢:“那我們說話吧。”
“說什麼?”他們是同學,卻毫無交集,幾乎是陌生人。
“隨便,”許潮生透著莫名的興奮,如果葉漸暖能看到,會發現他雖然虛弱,眼睛卻亮晶晶的,他說,“葉漸暖,我們認識很久了,從小學就是同學了。”
3.原來你就是抓我辮子的那個人
葉漸暖說她一點印象都沒有,許潮生有些不好意思:“我小學很不起眼的。”
真的很不起眼,這世界有種人生來就是讓人忽略的,許潮生就是這種人,不高不胖,不醜也不好看,成績不上不下,不惹老師討厭也討不到歡心,每日背著個大書包獨來獨往,像個悶葫蘆。
其實不能怪他,他爸媽常年在外麵打工,奶奶怕他亂跑,被欺負,總關著不讓他出來,又生性害羞,一來二去,也沒什麼朋友,況且老人家照顧的,總有些隨便,本來就不光鮮,長衣配短褲,顯得很邋遢。
別看是小學,孩子們人小鬼大,也沒人主動招呼過他。
他本來就膽小,越發變得怯生生,課間就坐著看別人玩,操場上最惹眼是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跳繩特別好,跳起來辮子也跟著一蹦一跳,一副伶俐聰明的模樣。
他知道她叫葉漸暖,剛轉來,成績很好。
不過許潮生暗地叫她小辮子,他真喜歡她的小辮子,走出來一晃一晃真可愛,好想揪一揪,剛開始隻是想想,後麵越來越強烈,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她很好,做什麼都可愛,終於有一天忍不住,跑過她身邊,大叫一聲。
“小辮子!”
趁著她呆住的瞬間,他輕輕揪了一下她的羊角辮,撒腿就跑。
跑開時,他的心快飛起來了,揪到了!揪到小辮子!這肯定是他一生最美好的事!
跑了很久,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小辮子哭了,邊哭邊往教室走,是不是揪疼她了。他有些害怕,又擔心她向老師打小報告,回到教室他一整天坐立不安,怕老師突然衝進來問“是誰欺負葉暖漸”,但什麼都沒發生。
放學,他看到小辮子眼睛還紅紅的,覺得做了很壞的事,不過她真好,不會打小報告!
但真正讓小辮子駐紮在他生命是另外一件事,那時,流行養“唐老鴨”,一種長不大的彩色鴨子,會屁顛屁顛跟人走路,風靡程度到人手一隻。有時老師上課,會有小鴨子晃悠晃悠上講台,小小粉粉的,惹得大家一陣笑。
唯獨許潮生沒有,他的零花錢奶奶管著,看到別人抱著唐老鴨,他總是特別羨慕,好想有一隻,最好是粉紅色的,小辮子的唐老鴨就是粉紅色的,他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說:“你沒有唐老鴨,我的小粉紅送給你吧。”
被驚喜砸中就是這種感覺吧,小潮生幸福得暈乎乎的,就算後麵因為偷帶鴨子來學校被老師叫到教室外麵罰站,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抱著那隻粉紅色鴨子,就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傻傻地笑了一節課。
“後來,小粉紅被我養大了,但是羽毛變成白色。奶奶說,這是普通鴨子,被染色了,根本不是唐老鴨,要殺了吃,我一直攔著,”許潮生的嗓音變得失落,“但奶奶還是趁我不在煮湯了。”
“不過你放心,我沒吃,”他急急解釋,“一口都沒吃,就是……我沒有保護好它。”
“沒事的,”葉漸暖的聲音有點奇怪,“原來你就是抓我辮子的那個人……”
她想說,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不是不想打小報告,隻是抓她辮子的人動作太快,她根本沒看清是誰。還有唐老鴨也不是真心想送他的,那天老師在抓帶鴨子上學的學生,她是班委,怎麼能起壞榜樣,他不知道,他被叫去罰站,她正在得意自己夠聰明,動作快,沒讓老師失望,至於他被罰,她才不在乎呢。
葉漸暖的心口有點堵:“我上了一學期就轉學,沒想到,我們高中又成了同學。”
“不是呢,”許潮生的聲音又恢複輕快,“初中我們同班過。”
4.希望你能喜歡我的禮物
還靠得很近,隔了兩個桌位,許潮生一抬頭就能看少女柔順的長發。
她不紮羊角辮了,長發束成簡單的馬尾,可轉身回眸,長發一甩總能讓他失神一下。
初中的許潮生比小學幹淨利落多了,但衣著更樸素,一年四季的校服回力鞋,板寸頭,還是不愛說話,甚至更沉默,拔高了不少,卻有點駝背,走路總是低著頭,行色匆匆,其實也不怪葉漸暖沒印象,他那時太安靜了,而且一下課就往外跑,要不是偶爾班裏集體活動,都忘了有這麼一個人。
兩人唯一有交集的是初一元旦,班級的聯歡晚會。
晚會有個環節就是抽到相同號碼的人互相交換禮物,許潮生永遠也忘不了當葉漸暖舉著紙條喊“誰是18號”,那種被幸福砸到的感覺又來了,可他馬上意識到一個更大的問題,他沒有準備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