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賢遺韻
作者:董培升
辛集市素以皮毛業名天下。而同是這塊土地,在剛剛過去的20世紀,也養育了一位聞名全國的大詩人——公木。同樣,也因有詩人在,這裏又多了幾分靈秀氣、幾分文化氣。
早知道公木先生是一位大文人、大學問家,可知道他是辛集人並由此知道辛集的“公木書屋”,還是後來的事情。我拜訪了“公木書屋”,有幸了解到公木先生留下的豐富的文學遺產。
公木先生原名張永年、張鬆如,筆名公木。1910年誕生在辛集市北孟莊的一個普通家庭裏。聆聽著那一聲聲嬰兒的啼哭,對於這家人還僅僅意味著後繼有人和有了延續的香火,或許他們並沒意識到,這個嬰兒就是老人們常說的“文曲星”。多年之後,當嬰孩兒已是鶴發童顏的老者,他在以詩文悟道之旅中矗立起一個個文學高峰,贏得了社會的廣泛尊重,擁有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詞作者、著名詩人、詩歌理論家、學者和教育家等諸多頭銜。而此時,人們又是否想到,幾十年前北孟莊村的那一聲嬰啼,較之眾多皮毛商是不是更不同凡響呢?
富庶的冀中平原有著豐厚的沃土,日夜流淌的滹沱河傳遞著一方繁衍生息的基因。也許正是得沃土秀水之靈氣,公木先生自小就與筆墨結緣,他在家鄉就讀過私塾和新式小學,打下了厚實的古典文學底子。1924年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直隸正定省立七中,1928年考取了北京師範大學,由此開始真正了解了新文藝,認識了馬克思主義,確立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他是一位舊時代的逆子,更是一位新時代的歌者。
自17歲發表第一首詩歌至1998年去世,七十餘載的文學生涯中,從冀中平原到北京城,從黃土高原到東北吉林,足跡縱橫大半個中國,公木先生以筆為槍視詩歌為生命,筆耕不輟,被譽為“泥土詩人”和“戰士詩人”。他在新詩創作、研究和理論建構上,博采眾長而又自成一家:在毛澤東詩詞研究、老子研究以及中國古代哲學的研究諸多方麵皆有真知灼見而獨樹一幟:尤其是歌詞《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英雄讚歌》和改編填詞的《東方紅》,筆鋒雄健氣勢淩雲,至今傳唱在中華大地,可謂婦孺皆知。公木先生說自己愛詩勝過愛一切:“我愛過許多男人和女人,卻從沒有像對你這般深!”
七十餘載的文學生涯中,他心懷以詩代言的高尚誌趣和濟世救民的抱負,雖然幾經磨難,都慷慨存誌從來不以自己的境遇而沮喪,從來沒有放棄手中的筆,總是將一腔生命的赤誠融入浩蕩的人生,將筆觸深入勞苦大眾的生活,將自己的感情同戰士的浴血奮戰和新中國的火熱的社會主義建設維係在一起,用詩歌為自己鍾愛的一切鋪就了一條通向光明的道路,遇事處變不驚曠達從容,活得自然灑脫。即使被錯劃為“右派”,下放農村勞動,還在詩中吟唱:“土地之鹽歸土地,森林底鳥返森林”,這種襟懷坦蕩、寵辱不驚的品格不能不令人敬佩。直至陰雲散去天見日,公木先生的詩情文思如泉噴發,詩歌創作與研究更純熟自然,揮灑自如,獲得了全國新詩獎等多項榮譽。在公木先生看來“隻要不脫離大地沃土,隻要不背離人民,隻要不喪失對真理的創造亦即審美的靈感,終究會在平凡中求得崇高,在短暫中達及永恒”。
公木先生自青年時代離開故鄉去追尋自己救國救民的理想,跟故鄉闊別多年,然他相思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一直掛念著故鄉冀中平原的一草一木,牽掛著故鄉的哺育之情。
1988年在從延安參加完“紀念延安文藝座談會46周年”會議,路過石家莊就順道回了一趟辛集,訪親問友,進機關看學校,家鄉幾十年翻天覆地的變化令詩人備感欣慰。公木先生回到長春後,隨即給辛集“希望工程”寄回500元錢。公木先生後來回憶說:“我的老人們都很單純、憨厚,像冀中平原那樣坦蕩、淳樸。為了家庭的生計,他們經曆了不少艱難。”也因了他鄉村生活的經驗和感受,以及對民眾悲苦命運的深刻認識,先生的詩作散發出濃鬱的泥土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