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相公,你昨日幫我贏回了貝殼嗎?”一隻手緊緊地拽著袋子,緊張得出了汗。
溫言默然站著,依舊不語。
阿離爬到他身後,兩隻鉗子夾上他的衣服拉扯:“相公,你就老實說吧。”
溫言一把拂開她:“沒有的事。”
“可是族長說……”
“幻覺!”
阿離怔了怔,隨即一笑。也沒顧自己是什麼身體,一激動就撲了上去,八條腿都掛在了溫言背上。
“相公壞死了,好傲嬌。”
“……”
“相公啾啾,親親。”
溫言臉一紅,急忙別過頭。阿離強行掰過他的臉,越發開心:“相公你害羞了。”
溫言咬了牙:“本君……喀喀……你再不鬆開,我的臉還能更紅。”
阿離訕笑了兩聲,依言鬆了氣力,卻還是掛著不肯下來,正要湊嘴親上溫言臉頰,忽地,海麵狂風大作。
四、一個武力值的渣渣
玄震活了七百多年,提前進入了神仙更年期,主要原因是他外出布雨回來,就聽見整個東海都在說他早就內定的娘子爬牆去了。爬牆也就算了,剛認識就跟那人住在了一起,這讓玄震大為光火。本想著把那小妞揪回來小打一頓,結果一衝出海麵,就看見阿離八腳並用掛在溫言身上想占他便宜,於是小打變成暴打。玄震當即化出龍形,掀起狂風巨浪,一聲呼嘯:“登徒子,納命來!”
阿離在那一瞬間自覺地認為玄震是在罵自己。可一招打下來,她才發現玄震是衝著溫言去的。溫言眉頭一凝,一把把阿離掀翻在地,身形向天一縱,迎了上去。一時間,海麵風勢大作,銀白色的靈光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阿離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見兩個上仙打架,盤了腿在邊上坐下,準備好好記住這振奮蟹心的一刻。
她的夫君溫言上仙有著傾倒眾生的臉,頎長堅挺的背影,傲視天下的智慧和——被人團滅的挫仙法。
阿離沒想到溫言的仙術差勁得和自己一個鳥樣,跟玄震鬥了不過三個回合,就仰天吐了紅。這和想象中他打玄震跟玩似的設定差距太大,阿離有些沒法適應。半空,風聲越來越大,仙靈自然包裹的結界將兩人隔絕在一方世界裏。
溫言回手出招,被玄震打得節節敗退。
玄震怒得兩隻龍眼通紅,咬牙道:“是你,承元仙君。”
溫言不語。
“你居然沒死!你為什麼沒死!”
“就是你死了,本君也不會死。”
“你親手殺了她,還有臉活著?”
“若是本君殺了她,阿離又是誰?”
“她是我娘子。”
“她叫我相公。”一句不鹹不淡的話,把向來淡泊的玄震氣得血氣翻湧,攻擊更盛。溫言故意露了一處空門,讓玄震打中自己胸膛。剛才還在糾結溫言缺了一項夫君必備素質的阿離登時回神過來,大吼一聲:“相公!”
繼而使出自己所有的仙力騰上半空。
溫言嘴角含血,對她道:“別過來,有結界。”
阿離沒聽清楚,上揚的調子啊了一聲,然後龐大的身軀猛地撞在結界上,把自己撞暈了過去,順勢往海裏掉。
天上的黑龍嗚咽了片刻,身形急轉下去接住她,溫言見狀,跳上龍背,把暈厥的阿離接在了懷裏。
“她隻有我能抱。”
黑龍咬碎一顆牙,啐了句:“卑鄙無恥!”
溫言合眼:“別把你的特點安在我身上。”
“你!”
玄震一句話沒說完,啪的一聲響,阿離一隻蟹腳從中斷了。
五、調戲夫君這技術活
幸福來得太快,總讓蟹措腳不及。
阿離躺在床上,全身都被白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眼睛和嘴巴在外麵。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最後還是落在了綠色的衣角上。阿離一邊吃著溫言親手喂來的藥,一邊含糊地問:“相公,我救了你,你是不是很感動?”
“是的。”溫言眼皮都不抬。
阿離把蟹腳搭在他手上:“可是相公,你也不用把我包成這樣啊。”
對於那天被撞暈的事,阿離選擇性地用想象代替了現實。想象中的她應該是踏著五彩祥雲,保下了自己深愛的相公,導致自己被毀容。溫言看著她泛光的眼睛,咳嗽了兩聲,咳出血來。
阿離急忙寬慰他:“相公,你別擔心我!螃蟹的命可長啦,用不了多久,我又會活蹦亂跳的。”
“嗯,我不擔心。”
“相公一定是為了我,和玄震後來起了更大的衝突,相公其實不必的,玄震不會傷害我,”說著說著,話偏離了正題,“相公你的手摸起來好嫩啊。”
溫言不動聲色地縮了回去,擱下藥碗:“是嗎?我救你,另有私心。”
“啊?是什麼?”阿離有點小激動。
溫言正經道:“如果他打死了你,本君以後就沒人可打了。”話畢,掰了阿離剛剛占他便宜的蟹腿,衣袂攜風地往門口掠去。
阿離在床上晃著斷裂的蟹腿想,我對溫言一定是真愛,不然怎麼一點都不痛。
隨後幾日,溫言依舊按時給阿離送藥,喂完藥人就不知去了哪裏。阿離卻在那日撞了結界後,經常夢見許多紛亂的畫麵。
夢裏有一個綠衣裳的人像溫言一樣,渾身上下散發著冷氣,腰間別著一根長鞭。可他從不回頭,所以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溫言。後來又夢見自己莫名其妙地沒了骨頭,站都站不穩,像爛泥似的癱在地上。阿離很害怕,越掙紮越看見身子周圍一圈血色蕩開。夢結束時,她看見那根銀色的鞭子朝自己打來。
一聲尖叫,阿離醒了。
正值日出,溫言不在房內。阿離掙紮著坐起來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八條蟹腿已經斷了六條,隻剩兩隻大鉗子在晃蕩。思前想後,那夢並不似巧合,自己初次睜眼時,就對前塵沒有記憶,那時信了玄震所講,她的蟹爹蟹娘在一場海難中喪生,阿離傷心過頭,所以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現在仔細想想,怎麼螃蟹也會遇上海難嗎?
打定主意,她決定去找玄震問個清楚,一下床,沒了腿,正好摔了個臉落地。秉著自強自立的精神,阿離滾出了房門。
待日落西山,她才從龍宮裏蔫了似的回轉。進門看見溫言,他半邊臉罩在燭火下,有些陰森。打了個抖,摸著凳子坐下,哀哀地歎了口氣。
溫言品了口茶,問:“去幹什麼了?”
阿離想起溫言和玄震剛打了一架,避開話題道:“相公吃飯了嗎?”
茶杯在桌上摔出一聲悶響,溫言仍問:“去幹什麼了?”
阿離噘了噘嘴,回道:“去找玄震了。”
嗯,很好。杯子裂出一條細紋。
“找他做什麼?”
阿離開始比畫,手腳並用:“相公,這段日子我總是夢見你……嗯,不對,也不是你,反正就是和你很像的一個人,而且夢見我有人身,卻沒有骨頭。”
溫言的眉角細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閉眼不語。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而且那夢好真實,我想找玄震問個清楚。”
溫言的嗓音一啞,道:“那他說什麼?”
“他說……”阿離小心地瞅了瞅對麵的人,見他神情平淡,咽了一口水道,“說你不是個好東西。”
杯子裏的茶水突然沸騰地冒了個泡。
“哦,是嗎?還有嗎?”
“說讓我把你趕出去。”
“還有呢?”
“說我和你在一起沒好下場。”
溫言手裏的第N個杯子成功碎了,他抿著嘴角平靜地問:“還有沒有?”
阿離哽了哽:“還、還說……”
你還真敢說。
一掀桌子,溫言身形一晃,把半殘狀態的阿離帶起身,狠狠地壓在門上。燭火倒地熄滅,屋裏一片黑暗。阿離睜著兩隻眼睛努力想表達驚訝的情緒,結果卻瞪成了牛眼。溫言一隻手捂著她的嘴,悶聲道:“那你信他嗎?”
阿離:“嗚嗚——”
“信他就是二愣子!”
阿離繼續:“嗚嗚——”
“不說話就是相信了。”
阿離忍不住,努力伸出舌尖在他手心舔了一下。溫言受了這灼熱,靈台似乎清明了些,鬆開手,身子離了半步。阿離被紗布纏著的臉笑得一抖一抖的,道:“相公,我沒說相信他,我隻信你。”
溫言明顯怔了怔,隨即板起臉,冷聲道:“算你腦袋還沒完全短路。”
“……”
眼看著溫言要轉身去重點燭火,阿離覺得不能放棄這個占便宜的好機會,一聲尖叫,身子隨之前傾,雙唇湊的位置剛剛好。溫言冷不防地回過頭,唇便印在了她的唇上。
溫言:“……”
阿離一笑,加重了這個吻。溫言的眉頭皺了皺,把她重新按回門上。眸子中不經意閃過一絲痛意,隨即,舌尖鑽進她溫軟如蜜的嘴裏,吮吸著她的味道,有些……熟悉的味道。合了眸,竟濕潤了。
阿離被溫言這深吻吻得頭腦發漲,隻感覺那人吻過自己的臉頰,吻過自己的耳垂,然後附在耳邊低低一語:“本君……等你好久了。”
六、不走尋常路
按照普通夫妻的發展模式,都有過肌膚之親了,必然更上一層樓。阿離的願望是在第二天半夜順利爬上溫言的床,可她萬萬沒料到,仙君的傲嬌度,不是你想揣度就能揣度的。溫言在吻了她的第二天就徹底失蹤了。
阿離心煩氣躁地把海底翻了個遍,連同他最愛看日出的礁石也去蹲點了,還是沒找到溫言的蹤影。偏偏玄震這個時候還摸著下巴一臉笑:“這個不要臉的老家夥,終於肯走了!”
阿離覺得,玄震也變得麵目可憎了。
每天在海底橫衝直撞,直到第七天,沙灘邊的土地神給阿離透露了一個口信。他的牌搭子告訴他,溫言上仙有可能去了扶搖山。扶搖山上住著一位上古女仙,聽說可漂亮了。阿離怒由心生,當即決定去抓回自己相公。
土地神看了看她渾身的白紗布,問:“軟腳蟹,你就這樣去嗎?滾著?”
阿離一隻鉗子把紗布夾斷,露出隻剩兩隻大鉗子的身體,猛地一個倒立,用鉗子走路:“本姑娘走著去!”
土地神說:“佩服,佩服。”
然後阿離就撞樹上了。
對於一般的神仙來說,去扶搖山不過一個口訣的事,可對阿離這隻螃蟹來說,她可是用了整整八天抗戰,才爬到了扶搖山山巔,路上被各界精靈小仙嘲笑的苦楚,暫時省略一萬字。可當她看見溫言,她才覺得這苦已經不能再苦。
就像啞巴吃了生蟹黃……
溫言和一名女子對坐著,不遠處還有一名長胡子土地神。茶煙嫋嫋,他在笑。對著那個好看得耀眼的女子笑。阿離覺得自己也挺漂亮,如果不看身體的話,可溫言沒對她笑過。看到她來,溫言的表情又恢複了淡漠。
“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溫言看了看她缺腿的身子,挑眉道,“用滾的?”
阿離一顆心傷得透徹,趴在地上說:“相公,你為什麼不辭而別?”
女仙聽見這個稱呼,不禁訝異:“溫言,你和她……”
溫言好似古井無波,道:“本君出來走走也要和你打招呼經過你許可嗎?”
阿離捂著心口:“可是相公……”
“停,不許再說。本君尚有正事,你自行回去。”
阿離吞了幾次口水,又看了看那女仙,突然發了飆:“溫言,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