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當初和雪醇是一塊住進著個走廊盡頭的宿舍的。當時她好高興啊！她和雪醇都希望能有一個人比較少的宿舍。她以前一直都在另一個宿舍，活潑的她總是嘻嘻哈哈的，一付“人來瘋”的樣兒。她和雪醇一直沒什麼接觸。以前，當她用目光遙遠地看到雪醇時，她想：“這個女孩怎麼這麽安靜！”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一次在學校那個兩邊植被茂密的林***那個拐彎處，她看到雪醇的黑色底子帶像一分硬幣那麼大圓白點的軟棉布連身長裙在纏枝梅邊一閃。她緊走幾步，跟上去。拐過彎，看到雪醇一個人在前麵靜悄悄的林蔭路上快步走著。柔軟的棉布長裙及腳騍，隨著雪醇的急步走動，拍打著她纖細的腳騍。看起來精致的、蒼白的腳上套著一雙黑色的涼鞋。她的身材看起來是纖細的、柔軟的，她那高挑的個子看起來非常適合穿這樣的長裙。她那及肩的長發黑油油的，隨著她快速的走動兩邊麵頰跟前的有些微微飄動起來，漾起來。由於當時是背對著她，她沒看到她的臉。可是她還是被她吸引住了：“多麼輕靈的、飄渺的女孩呀！”她覺得她很有靈氣，但是就是覺得有一點，她隱隱覺得她有些壓抑，似乎靈氣裏又有一點讓人感到抑鬱的東西。好像······陰雲密布下，一朵蒼白的而又每一片花瓣都水靈飽滿的水靈靈的花兒。“她為什麽穿黑色的鞋呢！這個裙子要是穿一雙白色的，都比穿黑色的要顯得輕鬆！”她在後麵想。後來及至看到每一次雪醇都排在前麵的畫作，她都感到一種寧靜，是發自心裏的寧靜，好像看了她的畫，就覺得塵世的一切的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個靈，那個讓一切都感到寧靜安詳而又充滿空靈的朦朦朧朧的喜悅和希望的美！於是她有時在教室上課時、特別是在階梯教室上課時，她就會從某一個方向偷偷地觀察她。“嗬！太有意思了！”她自己想著就笑了起來。“嗬，她一定不知道並且絕想不到此時有一個人在偷偷觀察她呢！”她突然覺得有趣，所以就一隻手托著她的頭，一隻手拿著一隻細畫筆，一邊把筆杆的一頭放到嘴裏咬著，一邊拿眼更加專注地偷瞄著坐在那裏聚精會神的雪醇。雪醇有時一低頭、一彎腰、手的動作等不經意的動作都讓她感到有趣不已。“看到她，我都覺得很安靜！這真是以個安靜的女孩！我從沒見過這麽安靜的女孩！”她在心裏說。可是後來，兩次和雪醇短暫的接觸，卻給了她完全不同的兩種印象。有一次，她在洗手間一邊大聲唱歌一邊洗衣服，水流嘩嘩地響著，她自顧自地唱著。洗手間似乎當時沒有多少人。忽然，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個人影站在洗手間的門口，她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到雪醇拿著顏料盒來洗，站在門口，笑眯眯的，眼睛都眯成了好看的兩瓣彎月形。嘴巴兩個嘴角朝上翹著，紅紅的嘴唇泯著。看得出她覺得有趣極了！趙曦難得的，竟覺得自己的臉一下紅了，前麵她覺得可以在洗手間那麼多來來往往、和洗衣服的同學中間放開喉嚨唱，一點都沒覺得難為情，反而覺得洋洋自得，唱得越來越有勁兒。這會兒，她卻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然而趙曦畢竟是趙曦，也就是那一會兒，然後她馬上就大大咧咧地對雪醇說：“嗬，我唱得很好吧？我估計在我們學校裏再也沒有人能唱得像我這麽好啦！——“然後她又加上一句：”很動聽吧？“雪醇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好聽！”趙曦此時一下子高興極了，一把拉住雪醇說：“真的呀？你覺得好聽嗎！那我就再唱給你聽啊！”雪醇說：“嗯！”趙曦徹底樂了，她覺得雪醇那一本正經的態度看起來好好玩極了！很可愛！於是她就一一把奪過雪醇得得顏料盒，打開水龍頭，在嘩嘩的水下麵幫她洗了起來，一邊說：“嗨！我幫你洗！”雪醇急忙過來奪，說：“可不要把顏料弄到你衣服上了！”趙曦垂著頭，一邊用以隻手拿著顏料盒衝，一邊用另一隻胳膊猛地一擋。說：“沒關係的！這一點小事！我幫你洗了！不用管我衣服！”
晚上，雪醇穿著那套黑底白圓點的軟棉布長裙，正從洗手間裏出來在灑著橘黃色燈光的走道裏朝自己的宿舍走，這時走道上的一扇門突然開了，一個胳膊伸出來，一把把雪醇拽進了宿舍裏。雪醇吃了一嚇，扭頭一看，竟是趙曦！趙曦此時雙手放在後麵，臉上笑眯眯地看著雪醇，一對眼睛也彎成了一雙新月的樣子。“嗨，到我這裏玩吧！我這裏今天晚上沒有別的什麼人，隻有我一個人，所以現在叫你到這裏來！我們i兩個人聊聊天吧！”說著又笑眯眯地看著雪醇。雪醇吃了一嚇，現在才慢慢回過神兒來。看著趙曦，看著她一臉誠懇的模樣，就同樣笑眯眯地說：“好的吧！那我就在這兒玩一會！”趙曦一聽，可高興了，拖過一把椅子，就讓雪醇坐。雪醇看著她，然後稍稍地打量了一下寢室。同樣的，那個時候學校裏的學生宿舍好像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一個白灰刷就的長方形盒子裏兩邊靠牆擺著兩溜上下兩張床的鐵架子床。趙曦住的這個宿舍小一點，相當於長方形的二分之一。所以靠著左右兩麵牆各隻擺了一張這樣的鐵架子床。此時這些鐵架子床顯得很簡單，收拾得很利落，原因是學校當時就快要放暑假了，家遠的同學們有的已經在收拾行李了。趙曦宿舍此時就有兩張床鋪蓋已經卷起來，隻露出了鐵格子的床底。因為有兩個同學已經回家了。此時宿舍裏白色的日光燈燈光很暗，灑在整個小小的宿舍裏，灑在白灰的牆上，灑在舊的天藍色鐵架子床上，看那靠近床中央的一部分鐵格子上，有的藍漆已經剝落，露出黯淡的鐵黑色。這一切，使正個小小的宿舍顯得有些冷清、暗淡，總之不那麼溫馨。正如趙曦所說的，此時宿舍隻有她們兩個人。趙曦讓雪醇坐在床前的一張凳子上，然後，自己歪靠在這種被稱為“高低床”的床架子上，出乎雪醇的意料，竟然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根煙，手裏拿著一個那種透明的、綠色的小打火機，低下頭，“哢”的一下，把打火機打著，臉湊近去，把煙點燃。小小的一片黃色的明亮火光映亮了她的臉，以致於她的臉在那一刻也成了桔黃的顏色，她的兩個眼睛此時微微地下垂，成兩個向下彎的黑黑的弧度，眼睫毛蓋著，似乎有些在微微地顫動。她臉頰兩邊的的烏黑長發（那時還沒像後來一樣流行染發）從臉頰耷拉下來，長長地垂向肩頭下麵的胸前。雪醇看著她的嘴巴嘟起，叼著煙卷，吸了兩口，把煙點著。打火機的火苗在她的臉上似乎在微微地顫動。看著她映紅的臉，雪醇心裏多少有些驚愕地看著她動作。在她的生活和學習範圍內，她很少看到學生吸煙，尤其是看到女孩子吸煙，何況還是個學生！她驚愕地看著。但是她的目光裏隻流露出了一點驚愕，她不想讓趙曦覺得自己是在責怪她或是覺得她特別而感到不自在或者尷尬。但是她此時是用一種更全新的、更廣闊的、甚至是更深入理解的眼光來看眼前的趙曦了。也不能不承認，這目光裏也多少有著新奇、也有一點刺激的意味在裏麵。在她以前的成長理解中，不知道怎麼的，就多多少少形成了這樣的一種模模糊糊的印象：女孩子吸煙，都多多少少是在傳統的道德上是不能被允許的和離經叛道的。而此時，在她認為應該一向神聖的學校裏，就在她的身邊，一個女孩子就這麽輕易地點燃了她的香煙。不過，這隻是給她帶來了一點小小的驚愕和小小的刺激，依她一向就比較平和的善良的心性，別的她並沒有感到和想到什麼。
趙曦點著了煙，猛吸了一口，就把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另一隻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子口袋裏。然後看著雪醇，”嘎嘎“地笑了笑。“嗬嗬！想抽煙！”
“你抽嗎？”接著又問雪醇。雪醇看著她，搖了搖頭。
趙曦把煙夾在指縫間，另一隻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就這樣在宿舍窄窄的空地裏快步地踱過來踱過去。那樣子看起來似乎心裏有些焦慮、煩躁、空虛等類似的東西在充塞著。而這種種感情，是那時候學校裏大多數學子的通病。有一小部分學子通過冷靜的、理智的思索，找到了解決這重重煩惱的正確途徑：那就是把自己全身心投入進對知識的攫取中，同過學習來充實自己、趕走這種種魔鬼所扔給自己的煩惱；而另一部分，而且是很大部分同學，終久是按捺不住自己，看到別人戀愛，亦或是吃喝玩鬧（他們都把這種種類似的活動當做成人們成熟、幾乎是有魅力的標誌，於是都羨慕得不得了，也很願意一有機會就紛紛模仿）。就心裏也蠢蠢欲動，以為這是唯一可以解決這種種空虛、煩惱、焦慮等的辦法。於是在心裏對這些都很向往和羨慕。也學真的是這種年齡的學子的荷爾蒙刺激、感情確實需要。包括那個時候的雪醇，也在重韜這一覆轍。
“我就很想吸煙！想抽嗎？想抽自己拿嗬！就在桌上！”趙曦朝桌子努了努嘴，下巴朝那個方向仰了仰。
“嗬嗬！真的？！······”雪醇突然興高彩烈起來，眼睛向桌子上擺的香煙和打火機看了看，笑了起來。同時她感到自己有些心動了，同時心裏在快速地認真地想自己是不是也點燃一根煙。她又扭過頭笑著看了趙曦一眼，多少有些征詢的意思，同時那目光裏帶著猶疑。然後又捏過頭看著桌子上的香煙。同時笑著，有些張狂。然而趙曦沒有堅持。她沒再鼓勵讓雪醇吸煙。她又“嘎嘎”地笑起來，同時笑完了腰。雪醇從她的臉上竟然感到有一絲可以放縱和刻意墮落來抒發我們前麵提到過的那種種魔鬼的感情的表情。
”嗬嗬！······“雪醇也很想跟著她笑、跟著她瘋、跟著她抽煙。因為她那個時候也經受著那種種魔鬼的感情的困擾。她也很空虛、很寂寞、很悲哀、很恐慌、很浮躁、很驕傲······而且她可悲地，並沒有找到那正確的途徑。而是在尋找那大部分同學都在渴望的解決之道。她們都受到了魔鬼的誘惑。更可悲的是，她們甚至連這樣的歧路魔鬼都似乎沒扔給她們，而是在戲耍著她們，然後看她們這這樣焦慮、空虛、寂寞的情緒裏愁眉不展而感到樂趣。逗得哈哈大笑。
從宿舍樓外傳來了一個女孩大聲叫樓上一個宿舍女孩的聲音：”xx，快下來！你的情郎在等著你！“上麵不應。著個聲音又在接著喊：”xx，快下來，你的情郎在等著你！“然後就聽到樓上一陣喧嘩，有一群女孩子湊在樓上宿舍靠近外麵的窗戶邊喧笑的聲音，然後終於宿舍樓梯一陣猛烈的很大聲的“咚咚”很重的腳步響，似乎是一個女孩子以很快的速度衝了下來。一邊衝還一邊間歇著大聲笑。趙曦和雪醇很久都沒再說話，似乎都在聽著這一出跟前的戲劇在她們跟前上演。然後等這個聲音靜下來，她們還是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空氣裏是如此靜默，充滿了尷尬和悲哀的氛圍。趙曦踱步越來越快了。插在牛仔褲口袋裏的手抽了出來，另一隻夾煙的手停留在唇邊，更猛地吸了幾口，眉毛微微地蹙著，臉上更加焦慮的表情是那麼赤裸裸地表現出來。聽著外麵的這出活劇上演後，此時兩個人之間這種靜默的空氣是那麼讓人尷尬、手足無措！雪醇的臉有些微微地漲紅了。這更映出了她們的尷尬處境、顧影自憐。好一會兒，雪醇伸出手去，拿下了趙曦指縫裏的煙，然後把他們摁滅在鐵架子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