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多月的休整和評功選模後,8月28日我們扛起尹學仁扛過的旗杆繼續向拉薩進發。過了丁青後,部隊漸漸缺糧了,道路更加崎嶇,大家的體質也明顯下降。一天,軍樂隊的張國藩同誌病得連馬都騎不住了。在那連筷子丟了都找不到木棒代替的荒山雪嶺,大家隻好用旗杆臨時綁了個擔架,輪流抬著他走。舞蹈隊的鄧群階同誌也熱心地去抬擔架,沒有人知道此刻他也在病中,為了幫助戰友,他竟然作出了最大的犧牲。盡管如此,我們也沒能挽留住張國藩的生命,就在那天晚上,他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人世。我們搬開石塊,掘開凍土,把好戰友張國藩安葬在一座荒山下。
熱心助人的鄧群階同誌是在抬張國藩的路上倒下的。團裏為了照顧鄧群階和其他幾個病號,臨時成立了一個護理班,我被指定當班長。護理班裏有袁醫助、葛若梁、管耀華和幾位警衛營的戰士。我們沿著大部隊走過的路線,緩緩地在後麵跟著。我背著團裏留給病號用的銀元,牽著馱有藥品和給養的瘦馬,跑前跑後地照顧病號。天色晚了,我們在一個避風的河坎搭起帳篷,砍柴燒水做飯,然後給病號喂飯、喂藥。鄧群階一直在不住地咳嗽,吐出的都是血水。夜深了,鄧群階的病情好像穩定了一些,我也疲勞地打起盹來。忽然,我被他抓撓衣被的聲音驚醒,一轉眼他又紋絲不動了。待袁醫助趕過來診斷,鄧群階的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眼睜睜地看著又一位戰友離我們而去,我們不禁失聲痛哭,我們向大地哭訴人民又失去了一位好兒子,我們告訴群山要永遠記住這些在完成祖國統一大業中犧牲的戰友。照著安葬尹學仁的樣子,我們也給鄧群階穿上了呢子軍服,用被子裹好他的遺體,在那條無名小河的岸邊安葬了他。在護理病號的那段日子裏,我時常躲著流眼淚,害怕自己完不成團裏交給的任務,害怕再有生病的同誌犧牲。因為那時候我畢竟隻有17歲啊!
10月26日,部隊勝利進抵拉薩。在舉行隆重的入城式的時候,我們在隊伍前麵高舉起40麵彩旗,奏起了雄壯的《解放軍進行曲》,打起整齊的腰鼓,行進在拉薩的街道上。我仰望著迎風招展的旗幟,好像又見到了尹學仁高大的身影;聽著高亢的軍樂聲,好似又聽到了張國藩吹奏的悠揚笛聲;踏著勝利的鼓點,猶如又看見了鄧群階優美的舞姿。在這勝利的時刻,我們多麼想念進軍途中失去的戰友啊!
我在西藏高原轉戰了半生,於1983年回到揚子江畔、紫金山麓,現在和兒孫們在一起享受著天倫之樂。想起進軍西藏時的艱難險阻,回憶起為解放西藏、建設西藏獻出青春和生命的戰友,我們應該更加珍惜今天這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我常常在心中默念:西藏——祝福你,我的第二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