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恭尹順著他的話頭往下問,“敢問老鄉,那這河神何時作法呢?”
“估摸著差不離就是這些天了,”聽見帳外雨勢漸漸滂沱,他一拍大腿,“錯不了,就是這場雨了。”
看見蘇誠和陳恭尹臉色難看,老農笑道,“總爺莫憂,這水最多淹小半個鎮,安歇些日子,等汛過去,老漢帶你們過河就是。”
下雨天,就算過了河,火器也沒法用,看上去也隻能如此了。
雨一直下,蘇誠在一片泥濘的軍營中巡了一圈,帶著一腳泥回到帳中。
陳恭尹正帶著一幫參謀忙碌著,見蘇誠回來,忙上前稟報道,“將軍,所幸昨晚沒完全把彈藥補給全部卸車,現在加緊點,今晚就能在鎮附近淹不到的地方重新紮營了。”
“現在天氣雖然還熱,可畢竟入了秋,雨夜還是有些涼,把厚被服發下去給將士們吧。仔細別弄濕了,受涼惹了風寒可不妙。”
“將軍放心,屬下省得。”
陳恭尹回去繼續忙活,而蘇誠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過河,一時又無法可想,心裏煩悶,又披上蓑衣帶上幾個親兵又出了營
這雨稀裏嘩啦下個沒完,蘇誠披著蓑衣來到河邊。
眺望對岸,不過一兩裏路,在雨幕下卻已難以分辨清軍的旗號營寨,隻依稀見到山形地勢的輪廓。
而腳下涓清的河水似乎比昨日看上去濁了幾分,水位也漲高了些許。
果然是洪水要來了啊。
碰上這種天氣,難道戰事隻能擱置了麼?可據那老農所說,現在正是秋雨時節,來個十天半月也不奇怪,完了在等水退,這樣下去,入冬前別說入江南,拿下武昌都夠嗆。
失策,自己竟然疏忽了氣候的問題,數萬大軍頓兵於此竟分毫動彈不得。
這該死的洪水。
還有那幫像海賊勝似海軍的家夥,怕是被巨艦大炮洗了腦了,這會蘇誠寧願海軍沒搞什麼轉型升級,用的還是緬甸那會的蒼山船,開進這條小河豈不易如反掌?
往日溫柔的河水今日略顯暴躁地不住拍打著河堤,蘇誠正苦思冥想,忽然覺得腳下一涼。
低頭一看,被濺起的浪花舔了一口,軍靴已濕了一半。
“將軍,這河水漲的甚快,咱們還是回營吧?”
蘇誠對清兵的提醒充耳不聞,隻怔怔地低著頭。
一開始隻是偶然間的波浪,到後來蘇誠的靴子開始越來越頻繁地被撲上來一浪浪打濕。
“水位越來越高了對吧?”
“是啊將軍,快回吧。”
“好!”蘇誠話音未落,轉身就大步向軍營跑去。
親兵懵了懵,才反應過來跟了上去。
剛才死叫不走,現在拔腿就跑,將軍這是怎麼了?這種行為可和他穩重的人設不符……
帥帳帳門被猛地掀開,“元孝,我有個想法……”
陳恭尹聽完,麵有難色,“將軍,這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
“你先修書,行不行他們自會判斷。”
水勢果真如老農所言,過了兩日,洪峰來襲,半個小鎮陷為澤國,但在老農的指點下,明軍駐紮的一側卻安然無恙,洪水將將在離營不到百米的緩坡停下了腳步。
反觀清軍,一座座山頭上的營地固然無恙,可山腳防線已被半淹,清軍早已撤上了山,顯得各個山頭陣地仿佛成了一座座孤島。
大雨持續了整整一周,終於止歇,可明軍與清軍之間已經成了一片水鄉澤國,至少在退水之前,兩軍不存在任何交戰的可能。
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是日夜。
“元孝,一切拜托了。”
“將軍奇策,末將佩服,”陳恭尹拱手行軍禮,“如果這等情勢都不能建功,那就是末將無能,自當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