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誠還禮。
陳恭尹轉身向身後的兵馬招招手,當先出營。
這些兵馬人人銜枚,連雪亮的槍刺都被一塊破布裹上,唯恐發出一點光芒。
他們排成幾縱隊,沿著河岸方向北上。
這三千人挑的都是營養充足,沒有夜盲症的官兵,不然摸黑行軍,恐怕得半道丟掉至少一半的人。
目送部隊離開,蘇誠命令剩餘的將官,“讓下麵的人加緊休息,估摸著下半夜他們就該到了。”
四更時分,河上響起一陣“嘩啦嘩啦”的水花聲,由遠及近從下遊傳來,聲響雖不大,但在靜謐的夜裏多少顯得有些突兀。
明軍的連營如往日一樣,燈火通明。
但蘇誠此時已不在營中,而是在河岸邊,緊張地望著對麵的動靜。在他身後,長達幾裏的河岸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明軍暗紅色的製服在夜晚尤其地不起眼,不仔細看,你都發現不了這些全是背著槍的士兵,數數人頭,你才會發現,明軍竟然是傾巢而出,背後那座已然是一座空營。
水花聲的始作俑者漸漸露出輪廓,看見岸邊隔一段距離亮起的孤零零的火把,開始向火光駛來。
駛到近前,除了蘇誠以及去過水寨的軍官,其餘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若不是嘴裏叼著木棍,怕是要驚歎出聲。
來的是十幾艘小炮艦。但海軍所謂的小炮艦,最小也足有二十米長,配六門八磅炮,吃水也足有一米多。
放在平時,別說進汀泗河,從長江最多進到北邊的西涼湖而已。
趁著這幾天大水,吃水受限的問題算是解決了,但洪水畢竟是洪水,就算如今洪峰早已過去,海軍的船隻光憑帆力也斷難溯流而上。
但這些船不同。
蘇誠回想起他這個級別所配發的內參中,這種船官方名稱為“內河巡防車帆炮艦”。
顧名思義,安在這些炮艦兩舷的“大水車”就是這個名字的由來了,想來這些水兵不是多玩命地踏著這個輪子,才能頂著洪流來到這。
其餘的官兵沒見過這等玩意,但眼下不是驚歎的時候,見這些車帆艦在岸邊拋下纜繩,立即按計劃行動。
每船先是十數名身強體壯的士兵上去拽住纜繩固定船位隨即船上拋下一張繩網,士兵們立即一擁而上向船上爬。
此時船上下來一名白衣海軍製服的軍官,向蘇誠走來。
為了隱蔽,登船的全程照明火把隻達到了最低限度,蘇誠雖看不分明來人的麵孔,卻發現這人的步伐微微有些不自然,這才留意到他的一條腿是一根木棍,他便知道來人是誰了。
“傑明!”蘇誠迎上幾步,少有了露出幾分關切,“早知道你來長江艦隊,上次卻沒碰上,好小子,不愧是王爺身邊出來的人,沒看錯你。”
“武卿大哥這就是在取笑我了,海軍不似陸戰,少了一條腿卻也不妨礙我操船。”
“陸戰也一樣,王爺說過,匹夫之勇,可以為將,若主帥一方,靠的還是這裏,”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傳說諸葛武侯不也是坐著四輪車六出祁山麼?”
“可我還是喜歡騎馬……”黃傑明自失一笑,“也罷,不說這個了……”
他臉色一肅,立正行一軍禮。
蘇誠肅然回禮。
“長江艦隊副將黃傑明,率部按時抵達戰場,敢問蘇將軍,我部要如何配合你部,請示下!”
“請你部艦船隱蔽運送我部至對岸塔腦山、石鼓嶺……等處清軍陣地,一旦清軍發現並示警,使用炮火掩護我軍全線夜襲!”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