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時常妥協,始終堅持(1 / 2)

時常妥協,始終堅持

教育隨筆

作者:沈麗新

一直是個普通的一線教師,執教小學英語二十年。最近兩年,開始擔任班主任。這樣的角色,意味著我不得不麵對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的各類調研、評比、展示及競賽活動。學校教導處、德育處、科研處,甚至黨建、工會,上傳下達各種工作,將諸多任務逐一落實到每一個教師,尤其是班主任。教學“七認真”、教學質量、科研任務、班級管理、少先隊活動,都有專人做專項檢查。

世間沒有絕對的自由,職業亦如此。即便動輒抵製、對抗,未必就能抵達自己期待的理想狀況。很多時候,我選擇妥協。

比如,我並不認為一個孩子考“不及格”,他以後的人生就注定失敗,但是,我會跟學校要求的“合格率”妥協。為了把孩子的分數提高到及格以上,我會在同情的基礎上對那孩子不遺餘力地輔導。

比如,我會心平氣和他去整理全班學生的“廉潔文化”征文稿。“是否有必要對小學生進行廉潔文化教育”這樣的討論現場並不在本校,這樣的討論也不會需要我的意見。我體諒學校部門負責人的身不由己。作為班主任,我發動每個孩子參加這樣的征文活動。最後,我得將孩子們的征文整理、排版成規範的電子稿,交給負責人。麵對這樣重大的主題,我所能做的,僅僅是:不出一聲,隻在黑板上“英語回家作業”一欄裏,增加一行“明天交‘廉潔文化’征文稿。”在整理孩子們的征文稿的時候,看到誠實孩子辛苦的原創,也看到“聰明”孩子運用網絡技術複製、粘貼後的借鑒。不表揚原創者的誠實,也不批評“聰明”者的“借鑒”,我隻負責上交征文的總數達標。我並不知道那些“聰明”孩子何時學會了這樣的妥協,但我真心地期待:那些誠實孩子可以更早懂得與一些不必要的人、事妥協。

這樣的妥協,在教育現場不勝枚舉。妥協的,隻是一種形式,而不是真正的認可。人生沒有我們想象得那麼漫長。妥協,可以為自己贏得更多的時間與空間。然後,用這些時間與空間,去做我們認為更有意義的事情。

美國年度教師雷夫曾經說:“我教授所有政府要求我教授的課程,我的班級參加所有政府要求學生參加的考試。我增加了我想增加的教學內容,並且不替換、不取代任何政府要求我教的那些東西。在我剛開始教書的時候,我想幫助學生排練莎士比亞戲劇,教育官員們給我找了很多的麻煩。但是,當我的學生成為學校裏的尖子生的時候,他們閉上了嘴。”被總統譽為“國家英雄”又如何?雷夫老師一樣選擇妥協。他不標榜自己的理念與行動才是唯一正確可取的,更不借此試圖抵抗政府的各種要求。教學內容也好,考試也好,雷夫老師都按要求完成,並取得不錯的成績。越來越精細的標準化考試未必是雷夫老師認同的,但是麵對自己的不認同,他並不抵抗。在選擇妥協的同時,他也給自己贏得了更大的空間。莎士比亞戲劇排演,藝術課程,電影課,帶孩子們遠行……這些他更看重的才得以開展並堅持下來。

跟雷夫老師一樣,麵對我所不認同的,我也時常妥協。但是,我始終在妥協之餘堅持我所認同的。

我堅持不設立班幹部製度。在厚厚的《班主任手冊》上,“班幹部名單”那一欄裏我也填寫完整。但是,那隻是隨意填上去的幾個名字,毫無意義。在擔任班主任的兩年間,我不跟孩子們提“班幹部”這個詞。我不跟孩子們和家長闡述“不設立班幹部”的意義——有時候,靜悄悄地開展也是一種妥協。我不能放任有些孩子以班幹部自居,對著學困生或者行為習慣差的同學大呼小叫。每個孩子的人格都高貴且平等,學習成績好的孩子並不等於有特權在弱勢孩子麵前失去基本的禮貌與尊重。很多時候,成績優等生的飛揚跋扈的確是一些班主任培養或者放任出來的。“怕班上某個同學甚於怕某個老師”這樣的情形在孩子們中間也是常事。那些令班上同學害怕的班幹部卻在老師麵前十足的“溫良恭儉讓”,這樣的分裂是誰造成的?相比所謂培養得力的“小助手”,我更在意弱勢學生的處境。因為學業困難或者自律能力差,他們已經在學校生活中承受太多失敗與痛苦了,我不願意他們還受到來自同伴的精神壓迫。在我的班上,我甚至不設課代表。每次收發作業,我都隻問一句:“誰這會兒有空?請過來幫忙發本子。”並加上一份提醒:“如果你正在寫作業,或者正想喝水、上廁所,請先完成自己的事情。一個人,應該在做好自己的事情的基礎上,然後在能力範圍內為大家服務。”過分宣揚“為他人服務”,有可能讓孩子們主次不分,導致為了取悅他人而耽誤自己。不僅學業,甚至將來的幸福,都有可能出現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