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外來工在春運影像中歸屬感迷惑
1、城鄉歸屬的迷途
學界對外來工的生存境遇研究可基本概括為:改革開放以後,外出打工人群逐漸成為普遍社會現象,伴隨著離鄉、衝突、認同這一漫長過程,懷念家鄉與適應他鄉是一種無奈的心理體驗與無措的生存嚐試。他們的心理歸屬在“鄉愁的迷失”與“現代性的迷思”之間徘徊,鄉愁成為一種集體心理情緒,進而抽象為時代症候,即“城”與“鄉”的二元對立。但這並不能成為他們拒絕現代文明和頑守傳統文化的借口。他們既懷念過去的安全和安靜,排斥城市給予的挑戰、壓力和歧視,同時又覬覦現代社會的華麗。春運影像中外來工所攜帶的“禮品包”便是印證,如電子產品、現代玩具、流行時裝,影像傳播者試圖表達這樣一種意圖:外來工雖然歸心似箭,但對城市(工作所在地)的眷戀同時存在,以至於以物質的方式向家鄉證明自己的城市身份。這類影像傳播在事實上幹擾了外來工“城”與“鄉”的歸屬邊界,對他們而言,“城”的小家庭與“鄉”的大家庭同樣具有誘惑。
2、階層歸屬的尷尬
外來工的“身份歸一”將這一群體中不同職業,不同經濟實力和文化素質者歸列為與“本地人”相對應的“外地人”。在春運影像的敘事話語中,“外地人”屬於典型的弱勢群體,影像傳播者也在刻意強調其在社會階層中的“底層”境遇,即使充滿著回家的喜悅,攜帶著時髦的年貨,春運影像始終掩飾不住這一群體曾經經曆的苦難:粗糙的雙手、滿是皺紋的笑臉、破舊的編織袋中夾雜著顯眼的禮品盒。這些影像吻合了社會對外來工的普遍認知:相對於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公務員、律師等精英階層和社交圈穩定的“本地人”,外來工的職業普遍缺乏穩定性和社會話語權。由於受到學曆、技術和社會關係的局限,外來工缺乏暢通的階層上升渠道,但作為一種理想,在媒介接觸中遭遇春運影像對他們的階層定位。特別對於80後、90後外來工而言,這種定位過早固化了他們的階層屬性。
3、兩個“家”的隔閡
家鄉的“大家庭”與城市的“小家庭”(個體)的隔閡對80後、90後的新生代外來工特別明顯。相較於父輩,新生代外來工善於接觸新媒體,樂於接受新鮮事物,因此在個人價值上更傾向於“背叛”傳統的“大家庭”,也更易於融合城市氛圍。兩個“家”的隔閡在這一群體中更為突出。無論是電視畫麵還是報紙圖片,傳播者均未忽視這一現象,並依據具備符號特質的怪異服裝和發型將其歸類於“非主流”。在春運影像中,不難發現經常有充滿活力同時也不失另類的新生代外來工穿梭於編織袋行李之間,在畫麵中他們刻意與衣衫襤褸的父輩保持距離,凸顯內心對傳統“大家庭”的不屑,以及對都市文明與流行文化的頂禮膜拜。從這一點上看,他們的夢想並非千裏之外的“大家庭”,而是城市中的“小家庭”,對他們而言,“過年回家”的歸屬感涵義遠不如其父輩強烈。
結語
春運影像通過視頻、圖片等符號形象化地刻畫了外來工在春運這一特定時期的憂與喜、苦與樂,並在這一過程將外來工符號化。一方麵,他們普遍對“春節回家”具有宗教般的信仰,經曆苦難也要回家,因此春運影像帶有強烈的悲壯色彩,被描繪成“史詩式”的人類遷徙;另一方麵,外來工在工作所在地建立的生存基礎和個人價值,以及他們在工作中對現代社會的逐漸認識,導致他們產生一定的歸屬感迷惑,春運影像也運用視覺衝突在極力描繪,實際上,迷惑來自於外來工的現實與理想的衝突,春運影像通過城鄉差距、階層隔閡以及新生代外來工對傳統“家”的“背叛”,強化了這一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