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字母?”
“用身體跳出西裏爾字母,那是女體操隊員的秘密遊戲。”
入境到現在,王鵬翔的眼睛裏塞滿了俄文字母,他想象不出用身體怎麼擺出這些字母的形狀。它們不僅形狀複雜,有的字母上麵還有一橫,有的有兩個豎道。“怎麼用身體跳出字母?你可以表演一下嗎?”
“嘿嘿,不能在這裏!”阿婕麗娜望望四周的食客,詭秘地一笑,讓王鵬翔感覺到,“跳字母”可能有點特殊的意味。
除了食物,這裏最讓王鵬翔驚訝的,就是走來走去的中國人。當地人吃飯時要麼不說話,要麼低聲細語,隻有中國人習慣在餐桌前扯開大嗓門。今年是俄羅斯的中國旅遊年,來這裏的中國人大大增加,還有大批中國商人包機做生意。雅庫特有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土特產——古象牙。這裏經常挖到古代猛獁象的屍體,世界各國為了保護生態,陸續禁止活象牙貿易,所以,這些上萬年的象牙就成了替代資源,中國國內不少象牙加工廠,就從這裏進口原料。此外,這個滿是寒冰的城市還是鑽石產地,這些都吸引了尋找商機的中國商人。
吃飽喝足,三個人離開室溫20℃的餐廳,進入-40℃的街道。很快,三個人的眉毛都變得雪白,那是呼出的水蒸氣凝成的霜。最後,他們又回到達麗婭那個20℃的家。如此這般在60℃溫差間折騰,讓王鵬翔苦不堪言。就是生長在莫斯科的阿婕麗娜,也不住地跺腳搓手。
“冷嗎?”阿婕麗娜從僅會的幾句中文裏拿出一句,關心地問王鵬翔。
“還好。鍛煉鍛煉自己。”
回到住處,趁著阿婕麗娜去洗澡的工夫,達麗婭忽然把王鵬翔叫到一旁,問他對阿婕麗娜有多了解,又有多關心。兩個人都不用母語交談,意思表達不清,王鵬翔不清楚這個“關心”是什麼意思,隻好點點頭。
達麗婭歎了口氣,告訴他,阿婕麗娜現在的家庭生活不幸福,所以她把感情寄托在一個虛幻的父親身上。阿婕麗娜甚至認為,她父親不僅活著,而且經常潛伏在自己身邊,關心著這個女兒。她會突然指著街頭的一個陌生中年男人問達麗婭,他和自己像不像?會不會就是父親?
“那麼,你認為她根本不能找到父親?”王鵬翔開始明白達麗婭的想法。
“我覺得他父親要麼早就死了,要麼就住在哪幢房子裏,和一個胖婆娘過下半生。不過作為朋友,能做點事讓她快樂一些也好。”達麗婭拍拍他的胸口,“但是我不會瘋狂到和她去冰天雪地冒險。這個季節,如果車子的暖氣壞掉了,你們會在幾小時後和猛獁象做伴。不過凍死以前,你們可以用對方的體溫來取暖。哈哈哈哈……”
“你們在說什麼?”阿婕麗娜擦著頭發走出衛生間。看到他們坐得那樣近,很是奇怪。
“我們在研究怎麼尋找你父親。”王鵬翔腦筋急轉,順口接音。
達麗婭講的話,王鵬翔隻能接受一半。阿婕麗娜著迷於尋找父親,當然會有感情因素在內。不過眼前這個女孩也並不知道發生在香港的那些驚險的打鬥。
這裏麵肯定還是有點驚人的秘密值得冒險。
蘇聯解體之際,獨聯體中俄羅斯之外的國家分走蘇軍的三分之一,後來俄羅斯財政困難,又被迫裁掉另外三分之一。如今的俄軍隻剩下蘇軍三分之一的兵力。冷戰期間蘇軍遍及全國的軍事基地,有很多因此被放棄。
奧廖克瑪有兩個軍事基地,就是在這段時間被廢棄的。甚至俄軍都沒有財力拆掉原來的基礎設施,聽任它們在荒野裏鏽蝕掉。其中一個屬於蘇軍路基核突擊隊。從這裏發射導彈,途經北冰洋,可以最快速度打到美國,而且預警時間最短。當時,載有核彈頭的導彈汽車經常從這裏出發,在附近巡邏。
由於離居民點很遠,軍隊一旦撤離,這個基地就成為廢墟。不過,就在阿婕麗娜和王鵬翔正在遙遠的雅庫茨克做準備時,一輛軍用越野車已駛向這裏。車上坐著一群外表強悍的人物。其中有一個是退役的俄羅斯摔跤隊員,綽號“灰熊”。當年他酷愛在比賽場上抓住對手的腰帶直接把對手扔出去,以簡單粗暴的戰術獲得勝利。
還有一個名叫“斷指”的前俄羅斯特種兵,曾經多次上過前線。他熟悉各種陸軍輕武器,曾經戰果累累。因為右手幾根手指被炸斷,隻好退伍成為職業保鏢。但右手這點殘疾,並不影響他左手的射擊水平。
此外,這群人裏還有諾維科夫的保安隊長,他們都是諾維科夫的雇傭兵,前來尋找神秘人謝爾蓋。
為了完成任務,他們要聽取另外一個人的高見。此人外形酷似中學教師,文質彬彬,正是佐林。隻不過,他沒和這些人講出自己的身份,也不允許諾維科夫暴露他的身份。
靠著俄羅斯本土導航係統“格羅納斯”的指引,他們的車開到距奧廖克瑪核基地十公裏的地方。在一個岔路口,“中學教師”忽然想起什麼,讓“灰熊”把車拐上另一條路。“我們要繞到西南方向,從那裏接近目標。”
“這有什麼區別嗎?”“灰熊”不解地問道。
“今天北風很強,朝那裏刮,他能從七公裏外聞到車子尾氣的味道!”看著車子裏人們難以置信的麵孔,佐林沒有做進一步解釋,“我們不能過早驚動他。‘白狐’的長處之一,就是先於敵人發現對手。”
“我們又不是他的敵人。”保安隊長說道。
“但是也沒向他預約,這個人我們還捉摸不透。”
繞到基地西南方向,他們沿一段泰加林間的小道逼向目標。視野裏已經可以看到一片冰雪覆蓋的低矮營房,最高樓隻有兩層。估計已經到了被對方發現的範圍裏,“灰熊”一踩油門,車子飛快地輾過最後一千米,在營房外戛然而止。
“中學教師”帶著眾人走下車子,進入營區。所到之處,滿目瘡痍。虔誠的環境主義者會喜歡這裏,廢掉十幾年後,這裏重新被大量植物覆蓋。各種蕨類植物塞滿空地,被冰雪覆蓋後,形成各種獨特造型。灰熊和斷指把槍藏到胸口裏,他們不想對謝爾蓋表現出敵意。
突然,灰熊擺手讓大家停住,有什麼東西隱伏在周圍。就在他們停下來一秒鍾,一隻惡狼號叫著從左側房頂上直撲下來,半空中張口就朝灰熊的脖子咬下來。在雅庫特,沒有人跡的地方,便可能是狼的樂園。
灰熊渾然不懼,紮穩步子,等那隻狼躥到近前,稍稍一側身,雙手抓住狼身,順著狼撲來的方向推了出去。雖然身體顯得粗笨,但這一手借力打力恰到好處。狼在空中駭人地飛出將近十米,撞到一堵冰牆上,摔到地上不動了。
灰熊轉過身來盯著野狼撲過來的地方。果然,那裏還有兩隻狼,但被他的氣勢鎮住。當灰熊憤怒起來時,身體散發出野獸的氣味。狼能夠看懂這個身體語言,它們無奈地退走了。
又深入了一百米,他們站在軍營廣場上,望著四周。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味道鑽進大家的鼻孔,那是劣質伏特加酒的氣味!非常濃烈,仿佛一打酒瓶同時被敲破。
大家循著氣味走去,看到一處舊食堂,裏麵傳來隱隱的人語聲。不,沒有情報顯示這裏會有這麼多人。他們不約而同把手槍拿了出來。佐林輕輕地推開門……
聲音驟然清晰起來,那是幾個醉漢在聊天,還有喧鬧的音樂聲,廣播聲。一群人走進屋子,偌大的食堂裏沒有燈,從破窗戶裏射進的陽光許多地方都照不到,食堂裏顯得亮一塊暗一塊。不過,在其中一束陽光裏麵,幾個流浪漢正圍著一張桌子吃飯。桌子上擺滿了軍用食品。角落裏有一些軍用被褥,幾個帳篷平鋪在地上,就是他們的床。
數數周圍堆著的空瓶子、空罐頭,它們的數量驚人。顯然,流浪漢早把這裏當成了家。
看到闖進來一群人,流浪漢們吃了一驚。發現他們都不是軍人,就不再關心,仍舊圍在桌子旁邊吃著,喝著,聊著。佐林走到他們身邊,透過淩亂的胡須和汙垢,他審視著那裏的每張臉。流浪漢看到他們這種氣勢洶洶的樣子,都不再說話,低頭吃起東西來。
沒有謝爾蓋!至少現在看來,他沒有讓自己墮落下去。
“去奧廖克瑪二號,他不在這裏。”“中學教師”招招手。
“怎麼,還有大半個軍營沒檢查。”斷指不解地問。
“他不會和這種人擠在一起。”“中學教師”非常肯定地說,“如果他真在修煉那最後一道關,他甚至不會和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