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睡好。第二天上午,三個年輕人開始外出采買越野裝備。阿婕麗娜周遊世界進行表演,手裏有一定積蓄。王鵬翔也掏出錢,算成探險經費讓她收下。看著他們你推我讓的樣子,達麗婭在旁邊笑而不語。
在商店裏,達麗婭建議他們買一種專用靴。要走雪地,一定得穿這個。
“哦……”王鵬翔拿起靴子,翻過來掉過去地看。這東西的式樣過於現代化,拿在手裏感覺很輕巧。“為什麼不穿你們當地人那種厚實的靴子?很酷嘛。”
雅庫特人習慣用鹿皮製成靴子,現在成了本地的一種工藝品,王鵬翔在街頭的商店中經常看到它們。阿婕麗娜托起一隻靴子,掂了掂說道:“你瞧,紅外隔熱層、高強度塑膠,這比當地人的傳統靴子輕一倍,保溫性能更好。這次去,我們要節省體力。”
王鵬翔拿著靴子,忽然想起什麼,又拿過包裝盒仔細翻看起來。盒上印著俄英兩種文字的說明,果然,他在英文說明中看到一行小字:“made in china”。王鵬翔得意地把這行字給兩個俄國女孩看:“早知道,我從國內買好帶上就行,可能還會便宜。”
“你在中國不可能買到。”達麗婭向他搖了搖手指,“這是專為本地人定製的靴子。此外就是野戰軍人,還有科考隊員才穿它。它不是給‘熱帶人’穿的。”
他們又租好一輛舊越野車,還灌了幾大桶汽油,放到車廂裏。深入西伯利亞腹地,不要指望有加油站。在這種天氣下,油不僅是燃料,還是他們的生命。
站在越野車旁,阿婕麗娜問王鵬翔會不會開。路途漫長,她需要有人替換著開車。王鵬翔圍著車子繞了一圈,又坐在駕駛室裏擺弄了一番,表示沒問題。如果有輛坦克擺在這裏,他也可以開走。隻是,他還沒換到俄羅斯的臨時駕照。
“沒關係,在城裏我開車。”阿婕麗娜說道,“出城到了沒人的地方,我會請你替換一下。”
才下午三點鍾,天色已經漸黑了。他們采買妥當,來到城中心那座巨大的冰城克裏姆林遊玩。這座冰雕占地一個足球場大小,據說已經申報了世界最大冰雕的吉尼斯紀錄。“城牆”上有一些尖塔,裏麵還有俄國特有的“洋蔥頭”式建築,同時也有寬大的蒙古包。冰雕場裏到處都有燈飾,因為天黑,都已經開啟,整座冰城在燈光照耀下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王鵬翔流連其間,不知不覺和兩個女孩兒走散了。開始他還很有自信地找了一陣兒,但在這座巨大的冰迷宮裏越繞越遠。於是他決定老老實實站住,拿出剛買好的當地手機準備呼叫兩個女孩子。他突然抬頭一看,按鍵的手停了下來。
此時,王鵬翔正站在一條冰通道裏,不長的通道中除了他,隻有一個人,雙腿微分,雙手插在口袋裏,麵對著他。此人的頭麵捂得很嚴,隻露出一雙眼睛來。這倒沒什麼,當地人都是這副打扮,王鵬翔也是如此。問題是,那雙眼睛似乎正懷有敵意,死死地盯著他。
王鵬翔不明就裏,他走了幾步,那個人紋絲不動。如果不是穿著普通外套,簡直像是冰雕的一部分。距離到十米遠時,王鵬翔看清楚了,對方就是在盯著自己!
“哈拉肖(你好)。”王鵬翔用生硬的俄語打招呼。
對方毫無反應。
“我認識你嗎?”他又用英語問道。
那個身高不到一米七的矮個子一言不發,眼睛一眨不眨。
王鵬翔忽然想起阿婕麗娜的勸告,這裏有些光頭黨,愛找外國人的麻煩,遇到了最好不要理他們。他剛想轉身走開,眼角的餘光看到對方如離弦之箭般衝上來。王鵬翔閃身躲開……
動作一做出,他才意識到自己腳下踩的是冰走廊!好在有那雙專用靴才沒有摔倒,但也站立不穩。靠著卓越的平衡能力,王鵬翔調整好身體,再次躲開對方的攻擊。
三四招後,王鵬翔就被逼得從一個冰窗洞裏跳到中庭。那裏場地寬敞一些。來人像隻鬆鼠,居然爬到冰柱上,居高臨下向他襲擊。王鵬翔狼狽地躲閃著,隻覺得那個人像是有三頭六臂,能從四麵八方向自己進攻。
不行,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於是,王鵬翔一連串組合拳打了出去,居然也把對手逼退了幾步。
幾招過後,王鵬翔已經適應了溜滑的地麵。那個人在冰桌、冰椅、冰柱的縫隙裏和他周旋。王鵬翔一時興起,在狹窄的冰場上和對方追逐起來。來人爬上冰牆,他也爬上冰牆。來人翻滾上蒙古包,他也翻滾而上。來人沿斜坡直溜下去,他也照做。
最後,兩人一追一逃,來到一間冰舞廳裏。這裏再沒有那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可以躲閃隱蔽。王鵬翔看到對方有個破綻,揮拳打過去……接著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
“武術大師,你怎麼躺在地上啦?”耳邊傳來阿婕麗娜的聲音,她和達麗婭有說有笑地走進來,正看到王鵬翔仰麵朝天躺在那裏。阿婕麗娜以為他隻是不小心滑到了,根本沒在意,也沒來扶他。
“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矮個子走出去?”王鵬翔爬起來左右觀察,一個人影都沒有。
“矮個子?沒有啊,我們進來時,這裏隻有你。”
王鵬翔站起來,掄掄胳膊,動動腿。沒事,自己沒受傷。他把剛才的經曆給兩個姑娘一講,達麗婭連連搖頭,就是阿婕麗娜臉上都浮現出不相信的神情,“怎麼能有這種人冒出來?他傷害你了嗎?”
“沒有,他好像就是要試試我的武功。”
“結果呢?”
結果?王鵬翔回想剛才的情形,結果隻能證明自己被對方戲弄於股掌之中!“你們雅庫特人裏麵有沒有什麼武術大師?”把剛才的格鬥過程描述一番後,王鵬翔問達麗婭。達麗婭搖搖頭告訴他,他們民族擅長摔跤,他說的這些功夫,聽起來倒好像一個雜技演員擅長的。
三個人摸不著頭腦,覺得裏麵玄機重重,於是便先回家休息。
這個神秘人,就是科查夫的忠實打手弗拉基米爾·索伊費爾。聽古拉耶夫說,他在香港遇到一個神秘的東方男孩子,居然可以和“白狐”對抗。科查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與肖亞玲的擔心不謀而合,他們也懷疑世界某個角落裏可能存在與“白狐”類似的超級武術。但是這麼多年下來,“白狐”們遇到的都是隻接受普通訓練的敵人,每次都能輕鬆過關。隻有這一次,一個“白狐”在實戰中遭遇了堪堪可以匹敵的人。
通過自己的情報網,科查夫知道阿婕麗娜要帶王鵬翔來到雅庫茨克,便讓索伊費爾趕到那裏,親自試探。返回後,索伊費爾交給老板一段錄像。原來,在挑動王鵬翔出手前,索伊費爾就在冰城裏布置了錄像機,全部打鬥場地都是預先安排的,索伊費爾引逗他在監視視頻前暴露身手。
“此人有點功底,遠超過一般軍警特工,但和我們‘白狐’還是沒法比。”索伊費爾評價道。
科查夫看著錄像,表情凝重:“不,這不是他真實的表現。咱們都經曆過快速習服的訓練,他沒有,功夫上打了很多折扣。”
當人體突然從熱環境進入冷環境時,更多的血液要從身體中心部位流向周邊,以抵禦寒冷。反之,從冷環境突然進入熱環境,血液就更多地從周邊流向中心。這一來一往會導致肢體僵化,動作變化,注意力下降。活動效率會比平時下降百分之幾十。
當然,人體擁有強大的適應能力,所以在新環境裏待久了,活動能力又會逐漸恢複到正常水準,這個過程叫“習服”,但通常需要幾天時間才能完成。所以,專業體育運動員在溫差很大的兩個地區間穿插比賽,經常會吃“習服”速度過慢的虧。比賽日期已到,身體還沒有適應新溫度。
當年“白狐”訓練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加快身體的習服速度,保證在幾十度溫差下動作不變形。他們交替進入人工製造的高溫環境和低溫環境,一進入,便要馬上完成平時的技戰術動作。就這樣,一點點加快自己的習服過程。古拉耶夫敢於鑽進起落架艙潛入各地機場,靠的就是這種本事。
而這個不到二十歲的東方男孩,顯然沒接受過這種嚴酷訓練。所以,科查夫沒敢低估他。
神秘人的出現,讓兩個年輕人再次陷入擔心之中。他是衝著誰來的?阿婕麗娜還是王鵬翔?後者的可能性更大。這意味著有人看破了王鵬翔的秘密?可除了被關在中國監獄裏的幾個黑幫成員,就隻有一個人見識過他的武功。
一個白人,而那個人也曾經襲擊過阿婕麗娜!
“看來,我和你被綁在一起了。”王鵬翔苦笑道。
達麗婭建議他們去報警,兩個年輕人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他們都有不願意讓官方知道的秘密,而且這個人也沒帶來實質性的侵害。王鵬翔認為,此人隻是想試試自己的武功,手下留情。如果以命相搏,自己早就完蛋了。不要說真實的功夫之間有多大距離,單是那個人選擇偷襲的地方,他就難以適應,而對方卻如履平地。
“聽上去,那個人倒真像‘白狐’。”阿婕麗娜告訴王鵬翔,那種小動物的腳掌上生有長毛,可以在堅冰上奔跑。
第二天上午,兩個人決定按計劃出發,管他來人是誰,一切等找到阿婕麗娜的父親再說。
雅庫茨克隻有三十萬人,很快車子就出了城,在茫茫原野上開出幾十公裏。放眼四處,王鵬翔才意識到什麼叫作“沒有人的地方”。視野裏不光沒有一個人,甚至沒有一輛車、一幢房。如果不是眼前有條公路延伸到天邊,王鵬翔簡直懷疑自己到了外星球。
薩哈共和國的麵積相當於整個印度,人口才百十萬,而且集中在幾個大居民點裏。到了荒郊野外,開上一小時都見不到一處村鎮。“遼闊”這個詞的含義,王鵬翔對它有了終極的體驗。
“我父親有什麼樣的武功?那種功夫真那麼吸引你嗎?”阿婕麗娜開著車,好奇地問道。
這個問題王鵬翔並不好回答。想了想,他又回憶起和陌生人在香港兩次交手時的情形。“你瞧,這麼厲害的一個人,一招打翻世界拳王,他還要尋找你父親,想知道他現在修煉到了什麼程度。你想想,你父親該有多厲害?我的專業是運動科學,人類的運動能力能達到什麼境界,我對此特別著迷。”
“是啊,這種能力是很吸引男孩子的。”阿婕麗娜倒是不以為然,“我找他,隻是因為他是我父親。”
白茫茫大地真幹淨,兩人驅車從薩哈共和國的東北角直插西南方。長達一千數百公裏的路上,很多時間連輛過路車都見不到。兩個人聊著天,排遣著旅途的寂寞。“達麗婭當年真是跳水隊員?現在快像個皮球了。”王鵬翔笑道。
“她當然是運動員啦。不過當年在‘熱帶’住,容易控製飲食。這裏這麼冷,控製飲食很難,她自己也不想控製。”
“熱帶?北非還是西亞?你們體操隊還要去那裏訓練?”這是王鵬翔兩天裏第二次聽到“熱帶”這個詞。
阿婕麗娜又被逗笑了。她告訴這個來自南方的小夥子,在雅庫茨克人眼裏,莫斯科就是“熱帶”!
他們又談起謝爾蓋的種種神奇之處。阿婕麗娜告訴他,小時候經常聽母親講父親那些特殊的生活習慣,其中之一就是吃不放佐料的飯菜。於是阿婕麗娜忽然想試試,連續一周隻吃水煮菜和肉。結果有一天媽媽一回家,阿婕麗娜立刻聞到一股大蒜氣味。蒜是媽媽剛從市場上買回來的,還放在塑料袋裏。原來人的鼻子能夠這麼敏感?我們的感官平時被各種頻繁的刺激搞得麻木了。
每隔兩小時,兩人就交換一下位置。有些路段被冰雪覆蓋,車子開得越來越慢。這些公路都是20世紀70年代修的,經曆許多年寒來暑往,路麵有不少破損,卻無人維修。“夏天這裏就會好多了吧?”王鵬翔問道。
“夏天這裏有的地方能到30℃!蚊子大得能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