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也不等裕王說話,立刻對另外幾個太監吩咐道:“抽!給我狠狠地抽!”
另外幾個太監顯然早有準備,這時都從腰間解下了長長的皮鞭,向那三個跪著的太監劈頭蓋背猛抽起來。
馮保這時像變了個人,被陳洪挽著胳膊,在那裏低垂著眼,既不勸止,也不說話。
裕王已經明白了陳洪這套把戲,便容他當著麵抽了那三個太監有十幾鞭子,這才說道:“罷了!”
陳洪:“王爺有命,罷了!”
鞭子停住了。
裕王裝出溫顏望向陳洪:“陳公公若是宮裏沒有急差,便請到裏麵坐坐?”
陳洪:“奴才謝過王爺了。宮裏確實有急差,徐閣老他們都等著奴才向萬歲爺奏陳昨夜王爺的功勞呢。”
裕王一笑:“我有什麼功勞。那陳公公就趕快回宮吧。”
陳洪又跪了下來,隨從太監都跪了下來,向裕王磕下頭去:“奴才叩別王爺!”
目送陳洪走出去,裕王這才把眼睛望向馮保,目光中竟多了一絲關切。
“去麵見世子吧。”
裕王的話音未落,李妃已抱著世子來到院中。世子朝馮保揚著手,歡快地叫著:“大伴!大伴!”
馮保朝李妃和世子跪了下去。
馮保的臥房裏燒起了一大盆火,這時他已脫下了衣服趴在炕上,光著的後背上露出到處都是淤青的傷痕。
裕王沒有來,李妃抱著世子站在炕邊,望著這般模樣的馮保,把銀牙咬緊了。
世子卻哭喊了起來:“大伴!誰打了你!大伴……”
李妃想起來了,轉頭問站了一屋子的太監:“李太醫呢?還不請李太醫來!”
那管事太監慌忙答道:“是!奴才這就去找!”
好燦爛的陽光!
七九河開,通惠河兩岸的柳樹都吐出了豆粒般大的綠芽。在這裏候了一冬的漕船今天都準備好起航南下了。
這一天的起航主管河運的衙門有嚴密的安排,按照前幾天各部送來的兵部勘合比照著哪一部的差使最急,哪一部派出去的官員級別最高,按先後順序,陸續發船。
最先發的那條大船就靠在碼頭的船塢邊,大船的前後兩根大桅杆上飄著兩片幡旗,前麵一個幡旗上繡著“戶部”兩個大字,後麵一片幡旗上繡著“工部”兩個大字。碼頭上一直從石階排下來站著好些步軍統領衙門和河道衙門的官兵。以致其他船上的人都望著這條船,望著從碼頭上徐徐而來的兩輛馬車和幾頂轎子。
馬車停下了,轎子也停下了。第一頂轎子和第二頂轎子的轎簾幾乎同時掀開了。第一頂轎子中走出來的是兵部侍郎並兼著裕王爺和世子日侍講官的張居正,第二頂轎子走出來的是當今首輔徐閣老的大公子工部侍郎徐璠。——那些目光明白了,這來頭當然夠大。
可從第三頂轎子中出來的人便沒有誰認識了,那人穿著棉袍長衫,美髯飄胸,誰知他是當年那個高翰文。
第二輛馬車的車簾也掀開了,跳下來一個穿著騎都尉官服的後生,官爵不高,也沒有多少人認識他,那個人向走過來的張居正、徐璠和高翰文迎去。
張居正、徐璠和高翰文對他卻也甚是客氣,都笑著點著頭,一行四人一齊向第一輛馬車前走去,然後恭敬地站在那裏。
第一輛馬車的轎篷裏竟坐著李妃和芸娘。
李妃伸過手又拉起了芸娘的手:“不用擔心,幫著你丈夫好好替朝廷幹事,也替當地百姓幹些實事,我答應你的事總有一天會替你做到。”
芸娘在車轎裏便又要跪下,李妃拉住了她,轉頭對車外喚了一聲:“李奇在嗎?”
“姐,臣弟在呢。”轎簾從外麵掀開了一線,露出了那個穿著騎都尉官服的後生,原來他就是李妃的弟弟。
李妃在裏麵望著弟弟:“這位芸娘,你姐已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了,你也要把她當姐姐尊禮。還有高先生,一肚子的才學,跟著人家好好學,磨煉出個人樣來,替咱們李家也爭口氣。”
李奇在轎簾邊答道:“大姐放心,臣弟都記住了。”
李妃又轉頭對芸娘說道:“我這個弟弟就托付給你們夫妻了。”
芸娘眼中有了淚花:“娘娘放心,且不說李爵爺是我大明的國舅,衝著娘娘的恩典,我們也會盡十分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