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找的這所居宅,也隻有一進三向有房的四合小院,空空蕩蕩,家具動用全無,且門窗破舊,內牆剝落。花了好些時日,王用汲自己掏錢請來了泥瓦木工,直到這天早上才算搶著修補完了。

“人快到了,那裏不要釘了。”王用汲對兩個尚在敲釘窗頁的泥木工說著,又對北麵正屋裏喊道,“還有裏麵的,都趕緊收拾器具,你們走吧。”

那兩個泥木工還是釘完了最後一扇窗,屋裏也走出了幾個泥木工,一個為頭的走到王用汲麵前行了個禮:“王老爺,那我們就走了。”

“把剩下的工錢付給他們。”王用汲對站在院門外張望的一個長隨說道。

那長隨走了進來,從衣襟裏掏出五吊銅錢遞給那個為頭的。

為頭的:“謝王老爺賞。”帶著那群泥木工提著家夥走出了院門。

王用汲又對那長隨吩咐道:“叫外麵的人把剩下的東西都搬進來!還有,趕快將北屋正房的地洗了!”

“是。”那長隨連忙吩咐院門外的幾個傭工,“立刻將剩下的動用家什搬進來!將北屋正房的地洗幹淨!”

立刻有幾個傭工抬著籮筐將裝著的鍋碗瓢盆搬進東麵的廚房,另兩個傭工將最後一張桌子和放在桌子上的幾把椅子搬進了北屋的正房,又連忙奔出來,走到院子右側的一口井台邊放下軲轆上的桶打水。

這所宅院的房東是個中年長衫人,一直站在王用汲身邊,見王用汲自己掏錢將宅院修飾半新,這時滿臉堆笑:“托王老爺的福,小人這處祖屋跟著沾光,總算修了一遍。”

“用兩隻桶兩個人洗。快點!”王用汲催著那一個取水、一個提桶的傭工。

兩個傭工不再一人取水一人提桶,都提著水桶奔進北麵正屋。

“多餘的話都不用說了。”王用汲這才轉對那房東,接著從身上掏出一份契約,“等一下海老爺到了,你按這份房租契約跟他再簽一份。”

那房東:“王老爺,房租契約昨日你老不就跟小人簽了嗎?”

王用汲:“昨日那份是我跟你簽的,你不要跟海老爺說。今日你跟海老爺把這份簽了。”

那房東疑惑地接過那份契約,立刻變了臉色:“王老爺,說好了是八吊銅錢的月租,這上麵怎麼寫成五吊銅錢?”

王用汲:“我這位同僚是個清官,家裏也沒有底子,每月八吊銅錢的房租他出不起,最多隻能出五吊銅錢。”

“說好了八吊。五吊銅錢打死了小的也不租的。”王用汲還沒說完,那個房東便急了。

“聽我說完。”王用汲端嚴了麵容,“八吊還是八吊,每月他給你五吊,我再給你三吊。”

“慢著,讓小人想想。”那房東睜著眼琢磨了半天,似乎明白了,“王老爺是說,每月的房租按昨天我們簽的八吊付錢,海老爺明裏給小人付五吊,王老爺您再暗中給海老爺每月貼付三吊?”

王用汲:“明白就好。不許讓海老爺知道。還有,這些家具動用也說是你原來就有的。今後海老爺另搬了宅子,這些東西就都留給你。”

“小的明白,一切都按王老爺的吩咐辦。”那房東又眉開眼笑了。

“老爺,有輛馬車來了,像是海老爺一家。”那個長隨在院門外隔著門向王用汲稟道。

王用汲大步走出了院門,一眼便望見了那輛徐徐輾來的馬車,也望見了戴著鬥笠、穿著葛布長衫那個熟悉的身影,便快步迎了過去。

海瑞當然也看到了快步迎來的王用汲,連忙取下鬥笠,也快步向他迎去。

王用汲笑著,海瑞也笑著,兩個人迎麵走近了,相距一尺都站在那裏。

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竟然一時無語。

“我猜到了。是不是想說,我如今當京官了,不比在地方,一定要送我兩套絲綢衣服?”海瑞收了笑容,假裝嚴肅地說道。

“你猜到了,我就不送了。快接太夫人和嫂夫人去。”王用汲說著,幾步搶到輾近的馬車邊。海母已掀開車簾,王用汲見海妻麵色蒼白地靠在車內,便一手攙著海母走進院門一麵大聲吩咐,“車內有病人,快抬把椅子來!”

“沒有這個禮。”海母轉對攙著她另一邊的海瑞說道,“汝賢,你自己把媳婦背到屋裏去吧。”

海瑞望了一眼王用汲,回答母親道:“是。”

“不用了!”隨著這一聲,兩個錦衣衛不知什麼時候解開了馬,一個在車前,一個在車後,愣生生地連人帶馬車從院門抬了進來。

院子裏的人都看傻了!

兩個錦衣衛抬著馬車站在院子裏,氣定神閑,前麵那一個望著海瑞問道:“放在哪裏?”

海瑞:“請抬到西屋門邊吧。”

兩個錦衣衛毫不費力地將馬車連人又抬到了西廂房門邊輕輕放了下來,拍了拍手走到院門外,一邊一個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