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柱別過了臉:“回浙江,找個老實人嫁了吧。”
那柱嫂慢慢站起了,深望著齊大柱,齊大柱卻拿著包袱一個人向黑門走去。
朱七和幾個錦衣衛跟著走去。
突然,朱七的目光一閃,猛地一回身躍了過去!
原來柱嫂低著頭向那輛車的車輪猛撞過去,就在頭要撞上車輪的瞬間被一隻大手生生地拽住了。
幾個錦衣衛都轉了頭,齊大柱也慢慢回轉頭來。
“大人,你現在不讓我死,回去我還是個死。”柱嫂望著朱七。
“好剛烈的女人!”朱七讚了一句,“齊大柱,我說了算,這個女人不許休了她。”齊大柱閉上了眼:“你這是何苦。願意待你就待在北京吧。”說完這句向詔獄那條小門走了進去。
到了嚴嵩書房門口,嚴世蕃、羅龍文和鄢懋卿都脫下了大氅,隨從接了過去,三人走進了書房。
白頭父子,白頭師弟,嚴嵩掌樞二十多年,依靠的還是眼前這個兒子和這兩個弟子最多。這時冬寒早至,室外飄雪,他坐在冒著青火的白雲銅火盆前,蒙蒙地望著進來的三人跪在麵前,盡管目視模糊,骨子裏湧出的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暖。
“船上冷吧?”嚴嵩望著鄢懋卿的身影問道。
“見到閣老早已溫暖如春了。”鄢懋卿幾月在外,一時間還沒看出這時嚴嵩的變化,笑著答道。
“什麼如春?”嚴嵩沒有聽清楚,複問一句。
鄢懋卿一愕。
嚴世蕃在他耳邊說道:“還不是三個月前那個事鬧的。現在眼也花了,耳也背了,聲音小便聽不見。”說著他站了起來,走到嚴嵩的座椅前,在他耳邊大聲說道:“他說見到你老就如沐春風,不冷了!”
嚴嵩孩子似的一笑:“我能聽見,這麼大嗓門幹什麼?”
“閣老聽見了。都起來坐吧。”嚴世蕃招呼羅龍文和鄢懋卿起來。
三個人都在嚴嵩的身邊坐下了。
嚴世蕃望著鄢懋卿,依然大著嗓門:“把這一次去兩淮、兩浙巡視替朝廷收了多少鹽稅銀子跟閣老說一下吧。”
鄢懋卿依然怔怔地望著嚴嵩:“才幾個月,沒想到閣老老得這麼快……”
正高興的時候,嚴世蕃不耐煩他這副傷感敗興的樣子,手一揮打斷了他:“說高興的事吧!把收了多少銀子告訴閣老。”
鄢懋卿轉出笑臉:“小閣老還是那般性急。公事是談不完的,閣老春秋高了,巡視鹽務的事我詳細寫了個帖子,讓閣老慢慢看。”說到這裏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帖子雙手遞給嚴嵩。
嚴嵩接過帖子卻拿在手裏:“詳細賬冊都給皇上送去了嗎?”
鄢懋卿大聲地回道:“送了!銀子送進了國庫,賬冊呈給了皇上。”
“那就好。”嚴嵩這才就著燈光把那個帖子湊到眼前望了望封麵,看不清,又望向鄢懋卿:“看不清了。你告訴我,這一次一共收了多少稅銀。”
“閣老!”鄢懋卿大著嗓門,接著舉起左掌伸出兩根手指:“二百!”接著又舉起右掌伸出三根手指:“三十萬兩?”
嚴嵩聽清楚了,卻沒有立刻表態,在那裏像是盤算著,好久才說了一句:“二百三十萬,補今年京官的俸祿和各部衙門的開支應該夠了。宮裏的呢?”
“放心吧!”嚴世蕃大聲地說道,“宮裏的埋伏早就打下了。這二百三十萬是給國庫的,還留了一百萬我收到了工部。五十萬年前送進宮去給皇上賞人。剩下的五十萬兩,過了年,就幫皇上把去年燒了的萬壽宮修起來!”
幾個人都滿臉興致地望著嚴嵩,等他高興的回應。
嚴嵩的眉頭卻皺起了,又在那裏費神地想著,接著搖了搖頭:“不應該這樣做。授人以柄哪……”
嚴世蕃被冷水澆了一下,那張大臉一下子也冷了:“你老也太膽小了。錢都到了國庫再撥出來又不知要費多大的勁。這樣做皇上隻會高興,誰敢拿皇上的把柄!”
嚴嵩:“呈給皇上的賬目上寫了這一百萬兩嗎?”
嚴世蕃:“這是瞞那些人,怎麼能瞞皇上,當然要寫上。”
嚴嵩這才點了點頭:“寫上了就好。”
嚴世蕃又興奮了:“有了這三百三十萬兩,讓皇上看看,到底誰是大明朝的忠臣!徐階、高拱、張居正那些人想倒我們,弄了個趙貞吉接管了織造局,怎麼樣?都快年底了,五十萬匹絲綢還不到一半的數。現在好了,他們隊夥裏自己幹上了。等著看戲吧!”
他的嗓門大,嚴嵩又聽得認真,這回都聽清了:“他們自己幹上了什麼?”
嚴世蕃:“高拱、張居正他們推舉的那個海瑞有通倭的嫌疑,我叫人參了一本,逼趙貞吉下令抓的人。錦衣衛的朱七今天已經把人押回京裏了。你老就等著看徐階、高拱、張居正他們自己幹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