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茂才:“他瘋不瘋不關我的事。”
海瑞:“你是浙江按察使,當時胡部堂是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這樣大的事胡部堂不知道,你也不請示胡部堂,就會聽一個織造局總管的話?你以為你這樣的供詞能蒙混過關嗎?”
何茂才咬著牙又想了想:“楊公公當時說是奉了上麵的意思叫我們這樣幹的,我不能不聽。”
海瑞:“這個上麵是誰?”
何茂才被問住了。
海瑞:“是誰!”
何茂才:“他說的上麵我怎麼知道?”
海瑞轉對王用汲:“請記錄在案。”
王用汲心裏痛快些了,飛速記錄。
海瑞:“何茂才,我現在把你剛才的供詞歸納一遍,你聽清楚了。你說今年五月毀堤淹田是楊金水的主意。可楊金水不過是一個織造局總管,並無權力調動你按察使衙門的兵丁,你又說楊金水是奉了上命,因此你不敢不聽。問你他奉了誰的上命,你推說不知道。其實你知道。楊金水直接歸司禮監管,司禮監一向奉旨意辦事。你說的這個上命就是司禮監,就是皇上。是不是?王大人,請把我的話記錄在案。”
“慢!不要記錄。”何茂才有些喘氣了,“我、我沒有這樣說。”
海瑞站了起來,猛拍驚堂木:“那我最後問你一句,毀堤淹田是誰叫你幹的!”
何茂才還是沉默在那裏。
海瑞:“那就將這張供詞讓他畫押,立刻送到朝廷。畫押!”
何茂才哪裏敢在這樣的供狀上畫押,一下子懵在那裏。
海瑞:“你不畫押,我就叫人讓你按上手模也行。來人!”
提審房的門砰地被推開了,兩個獄卒奔了進來。
海瑞:“欽犯不肯畫押,架上他按手模!”
兩個獄卒一邊一個架住了何茂才。
何茂才扛不住了:“我、我有另情招稟!”
海瑞和王用汲對視了一眼:“那你們先下去。”
兩個獄卒又放下了他,退了出去,把門又掩上了。
海瑞兩眼直盯著何茂才。
何茂才低下了頭:“毀堤淹田是小閣老寫信讓我們幹的。可楊公公也知道,也同意。”
海瑞:“胡部堂知不知道?”
何茂才:“不知道。”
海瑞:“鄭泌昌知不知道?”
何茂才:“知道。”
王用汲飛快地記錄,記完了向海瑞點了點頭。
海瑞望向何茂才:“畫押!”
幾個差役拿著兩根竹竿在那裏捅槐樹上的烏鴉窩。
兩個搭在竹竿能及處的鴉窩被捅破了,兩窩烏鴉撲簌簌大噪亂飛,弄得一樹的烏鴉都飛了起來,在薄暮冥冥的後院上空中亂飛亂叫,鴉影蔽空,院子頓時黑了。
還有幾個鴉窩搭在高枝處,天又黑竹竿又短,幾個差役跳著亂捅,怎麼也捅不下來了。
當值的那個書吏急了:“搬梯子!搬把梯子來!”
幾個差役扔掉了竹竿,從側邊的圓門跑了出去。
有些烏鴉又飛回到窩巢中,有些沒了窩巢仍在亂飛亂叫。當值的書吏站在那裏抬頭看著幹急等待。
“算了,不要拆了。”背後傳來趙貞吉的聲音。
那書吏還在抬頭望著那些亂飛亂叫的烏鴉:“你說不拆,中丞那裏你去回話!”
趙貞吉見他沒有聽出是自己,也不再說話,慢慢轉身,準備又向剛才進來的那條院門回去。另一個書吏氣喘籲籲地從外麵奔來了。
那書吏奔到趙貞吉麵前跪了下來:“稟中丞大人,海知縣、王知縣來了。聽說何茂才招出了重要口供!”
趙貞吉眼睛一亮,大步奔了出去。
拆烏鴉窩的那個書吏這才醒過神來,望著趙貞吉的背影呆在那裏。
幾個差役扛著一把長長的梯子從圓門進來了,搭在那棵槐樹上,一個差役便往上爬。
當值那個書吏:“不、不要拆了!”
那個差役爬在梯子上停下了,往下望著他。
當值那個書吏:“不要拆了!”
那爬在梯子上的差役還是莫名其妙地看著那當差的書吏。
所有的燈都點亮了,所有的人又都叫回來了。
何茂才那份供詞就擺在大案上,趙貞吉站在中間,譚綸站在左邊,錦衣衛那頭站在右邊,都睜大了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看著。
海瑞、王用汲還有另外三個錦衣衛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他們看完供詞。
供詞看完了,三個人都抬起了頭,目光都亮亮的,但誰也不說話。
“我看這份供詞可以立刻呈交朝廷!”譚綸打破了沉默。
趙貞吉把目光轉望向錦衣衛那頭。
錦衣衛那頭:“鄭泌昌那份供詞送不送?還有,這裏麵這麼多誹謗聖上的話也能夠原樣送上去嗎?”
趙貞吉:“那上差的意思是什麼?”
錦衣衛那頭:“一切牽涉到聖上的話都要刪去。”
趙貞吉又望向了譚綸、海瑞和王用汲:“你們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