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年徽商說話了:“可還有一項,便是織十萬匹絲綢所需的生絲,按市價怎麼也要二十萬兩銀子。算上剛才那些賬,我們還得虧損十八萬兩銀子。”

鄭泌昌伸手阻住了何茂才,慢慢望向幾位商人:“這正是我要跟各位說清楚的。照剛才的算法,各位是要虧損一些。可這一次隻要誰接手了沈一石的作坊,誰今後就是織造局的宮差,也就是我浙江官府的官差。凡這次願意接手五座作坊者,你們原來的作坊還可以並過來五座,十座作坊一律免交賦稅。今年十萬匹絲綢所需的生絲一律以官價也就是市價的一半由官府代為收購,那你們的虧損也就隻有九萬兩。還有今後十座作坊所需的生絲,也一律以官價向桑農收購。免稅一項,加上半價收購生絲一項,這筆賬算下來,十座作坊今後每年能多賺多少利銀,各位心裏應該明白。”

幾個徽商依然沒有什麼表情,隻讓那個中年徽商問道:“我們每年十座作坊需向宮裏繳納多少絲綢?”

鄭泌昌:“這有定數,每座作坊三千匹,十座作坊每年隻需向宮裏上貢三萬匹絲綢。”

幾個徽商立刻在心裏盤算起來,接著又是一番交頭低談。

那個老年徽商代表大家表態了:“請二位大人見諒。沈一石的作坊恕我們不敢接手。”

何茂才立刻急了:“談了大半天,賬算得這麼清楚,你們不接手了?”

那老年徽商:“剛才何大人也說了,有許多商家願意接手,我們就退了。”

一句話把何茂才頂住了。

鄭泌昌:“可胡部堂的麵子我們退不了。這樣吧,每五座作坊今年交八萬匹絲綢。”有幾個商人禁不住露出了喜色,那老年徽商卻臉色更陰沉了,瞪了他們一眼,又轉望向鄭泌昌:“鄭大人,一句話你老就給我們減了十萬匹。這個數字宮裏問起來鄭大人隻怕擔不起。”

“這就不是你們該問的了!”一向輕言細語的鄭泌昌也有些動氣了,“我是浙江巡撫,我說的話擔子自然我擔。”

“那從明年開始每年上貢的絲綢能不能再減些?”那個中年徽商緊接著又提出了條件。

何茂才又動氣了,鄭泌昌擋住了他:“可以。每五座作坊每年減一萬匹。”

“那我們就認了!每人接手五座作坊!”那中年徽商立刻大聲答道。

“好!”何茂才在腿上一拍,站了起來,“現在鄭大人和我就可以跟你們簽字畫押,然後再拿到織造局讓楊公公簽字畫押!”

“還是再緩緩,再緩緩。”那個老年徽商似乎更擔心了,望了望另外四個徽商,又轉望向鄭泌昌、何茂才,“二位大人是不是讓我們回客棧再商量商量,明天再簽約也不遲。”

“你把我們當猴耍!”何茂才一掌拍在茶幾上,“提的利我們都讓了,現在又說還要商量。這麼大一個浙江我們兩個還天天陪著你們!”

鄭泌昌也硬了:“取筆墨紙硯,現在就簽約。”

立刻有書吏大聲應著,捧著筆墨紙硯擺到了桌上。

何茂才兩隻眼睜得滾圓,望著那幾個徽商:“請吧!”

幾個徽商原來情願的這時心裏又都沒底了,說穿了,是被這兩個人如此的急態弄得有些害怕了。可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無退路,隻好一個個走到了桌前,坐了下來。

“按剛才說的,起草約書!”

鄭泌昌吩咐書吏。說完,與何茂才對視一眼,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正當趙貞吉、楊金水和四個錦衣衛都等得有些不耐煩時,那個隨從太監終於在門口出現了,低聲向裏麵稟道:“請來了。”

幾個人立刻對望了一眼,目光都望向了門外。

“談成了!對朝廷總算有個交代了!”何茂才的大嗓門在門外好遠就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