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怪我沒有說清楚。趙大人先請坐。”楊金水讓趙貞吉坐下,接著說道,“捉拿鄭泌昌、何茂才,包括還牽涉哪些官員,追查他們貪了多少贓款,這是跑不了的事。可胡部堂前方急需的軍餉,還有朝廷今年要賣給西洋的五十萬匹絲綢,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把沈一石的作坊轉賣給徽商,就是為了這兩件大事。要是能談成,前方的軍需和今年賣給西洋的五十萬匹絲綢便都有了著落。趙大人,這也是你接任後的大事。”

趙貞吉久任封疆,立刻便明白了楊金水說的卻是大事,可這樣的大事在自己來之前卻讓兩個罪官在辦,這顯然便是侵了自己的權,便望向楊金水:“楊公公要是覺得這樣做既能解決眼下的軍需又能完成朝廷今年賣給西洋的絲綢,我們可以商量著辦。可這樣的大事還應該由鄭泌昌、何茂才他們辦嗎?”

楊金水:“他們還能辦什麼?咱家的意思,是不要嚇退了那幾個徽商。”

趙貞吉:“南直隸浙江、安徽的絲綢商大有人在,嚇退了這些商人,可以再找別人!”

楊金水笑道:“當然可以再找別人,可今天來的這些徽商都是胡部堂的同鄉。”

聽到這裏趙貞吉才一怔,且不說胡宗憲跟自己的私誼,他現在還是浙直總督,自己的頂頭上司,在這個時候這些徽商竟這麼快便來到了杭州,莫非與胡宗憲有關?這就不能頂針了。一時默在那裏。

楊金水:“還有,這件事事前我跟老祖宗請過示了。”

趙貞吉一驚,站了起來:“既然這樣,自然隻能這樣辦。請楊公公先派人把鄭泌昌、何茂才叫來,我們在這裏拿人。遵上諭,還要立刻派兩撥人連夜去淳安、建德,把海瑞、王用汲調來,共同審案。至於那些徽商,是不是還是等我明天跟他們簽約為好?”

楊金水笑了:“讓鄭泌昌、何茂才先跟他們簽,趙大人明天不是更好談嗎?”

趙貞吉再不敢小看這個楊金水了,想了想,卻轉向四個錦衣衛:“楊公公的意思,四位欽差以為如何?”

錦衣衛那頭:“上諭是給趙大人的,趙大人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趙貞吉的聲調也沒有剛才那般高了:“那就分頭去辦吧。”

鄭泌昌、何茂才這時把沈一石那個關在牢裏的管事叫來了,站在堂前,給那幾個徽商算賬。

幾個商人都豎起了耳朵,在那裏細聽。

那管事:“如果哪位老板買了五座作坊,今年雖隻能織出一萬三千匹絲綢,但還有幾筆收入,容小人算給各位老板聽。每五座作坊,一是能分到沈老板六萬五千畝桑田之五分之一,便是一萬三千畝。這些桑田都是上好的良田,每畝能賣到市價五十石,折合現銀五十兩,一萬三千畝便值現銀六十五萬兩,可抵上等絲綢六萬五千匹。一萬三千匹加上這六萬五千匹便有了七萬八千匹。此外,沈老板在杭州、蘇州、南京、揚州共有綢緞莊一百零七家,都是繁華鬧市上等鋪麵,一個鋪麵按平價折賣也能賣到五千兩銀子,二十家鋪麵便能折合上等絲綢一萬匹。這就有了八萬八千匹。還有,沈老板這一次借給淳安、建德一百船糧食,每船一萬八千石,共計一百八十萬石。五分分一,五座作坊可收糧債三十六萬石。可值上等絲綢三萬六千匹。這是硬賬,算下來,哪位老板買五座作坊,今年就可賺絲綢二千匹。”

幾個商人聽他這一番細算,心裏都有了底,臉上卻依然沒有表情,隻是又開始在私底下低聲交談起來。

鄭泌昌、何茂才也對望了一眼。何茂才立刻對那個管事:“沒你的事了。”接著吩咐押他的人:“押回牢裏去。”

兩個兵士立刻押著那個管事走了出去。

何茂才接著轉對那幾個還在交談的徽商:“各位現在心裏都有底了吧!”

幾個徽商都停止了交談,望向那位老年徽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