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驀然發現,鮮血染成紅霞,而絹畫,已儼然是一幅鳳舞九天圖。蘇北也沒想到,殺了一個皇帝還能進京受賞。他更沒想到,麵前正襟危坐的,居然是他的父親。父親笑得很疼人,臉一抽一抽的,說不出的古怪。但這是父親的老毛病,他感到興奮或者恐懼時就會這樣。

其實他才是王位的正統繼承人,十年前被設計陷害,被迫離京。坊間傳聞有一半是真的,他的確救了那個已死的皇帝,因為那是他弟弟。後來他弟弟偷走傳國玉璽,回京當了皇帝。本來這件事就應該完結了,可他還要百般追逃,想要找回另一樣東西。“如果說玉璽隻是權力的象征,那樣東西所帶來的,就是真正的權力!”

“您說的是那個羊皮紙卷嗎?”“對對,就是它,快給我拿來!”父親很急切,臉又劇烈地抽搐了一陣。“爹,您的傷口!”蘇北躥上去扶住他的肩膀,有溫度,是個活人。再定眼看看,不禁大驚失色:父親的背後連接著許多根極細的絲線,延伸到屏風的後麵,他現在隻不過是一個操線木偶。天底下能夠做到這點的,隻有一人!

蘇北馬上掏出匕首想要割斷絲線,這些動作隻在一瞬間,但還是被發現了。蘇北的手被紮了一根絲針,無法動彈。回頭看見淩曉月似笑非笑的表情,“早跟你說的,要注意背後。”

“抓住他!”屏風後麵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淩曉月得令,霎時從袖內射出千萬道針絲。千絲落定,蚊蠅不生。說是這招一出,連蒼蠅蚊子都躲不過,此言非虛,那密集程度,恐怕蘇北難逃一劫。等等,有破綻!蘇北分明看到淩曉月眨了一下眼,蘇北讀懂了這暗示,一線生機,隻有一線,在盲點處,避開它,千絲的鋒芒也就去了一半。說來容易,但要做到實在太難。蘇北要避開那些副線已經費了牛勁,突然腳下一個趔趄,糟糕!針絲直直朝眉間襲來!淩曉月用食指輕輕一撥,那條針絲微微變向,從蘇北臉頰劃過……

蘇北愣了一下,屏風後麵又射出一根絲針,比淩曉月的更加淩厲。隻是一根,貫穿了蘇北的手掌還厲氣不減,更深深地釘進了對麵的柱子裏。“其實你隻要交出藏寶圖就沒事了,又何苦要本宮親自動手呢?”

從屏風後走來的,隻能是她,當朝皇後,“斷脈針”許九織,善於控人心脈,操人言行。她瞥了一眼淩曉月說:“和你妹妹一樣,都是沒用的東西!”一抬手一支飛針射穿了淩曉月的左肩。淩曉月一個欠身,跪倒在地。“這就當是還了您的養育之恩!”再出手時,便不容情。淩曉月聚攏絲針,合成一簇,宛如銀蛇般朝許九織襲去。蘇北這才想起淩曉月之前交給他一柄袖劍,他轉腕割斷絲線,同時將袖劍朝許九織的方向擲過去。

皇後也不慌忙,用蘇北的父親擋在近前。“爹——”蘇北一聲呼喊,蘇老爺子像是中了驚悸,微微一怔。看到這架勢,他用盡全身力氣扭轉身體,足行百步,旋若颶風,竟硬生生地將皇後扯了過來。絲針和袖劍將他們倆同時貫穿,鮮血像瓢潑,染紅了王座上的龍紋。

皇宮的密道直通落定閣,淩曉月一把火把它給點了。蘇北問:“為什麼要幫我?”淩曉月在火光的映襯下,看來就像個尋常女人:“是你幫了我,我本來就想殺她。我和妹妹從小就被她訓練成殺人工具,那是我唯一的妹妹。謝謝你讓我見了她最後一麵。”蘇北又想起那個眼神像水一樣清澈的女孩,轉身就把藏在褲襠裏的藏寶圖扔進火場裏燒了個幹淨。那可是富可敵國的寶藏啊!

選自《故事家》2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