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徐大人,卑職現在就要為您拆腿上的夾棍了。”
“謔,終於自由了。”
白醉生笑說“先讓王太醫看看,要是骨頭長歪了,還得砸斷重新接。”
“徐大人,您這骨頭一點沒歪,恢複的好極了。趕緊走幾步讓卑職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不妥。”
徐奕其依言行了踱了幾步,不由感概腳踩實地的感覺真好。窗外日頭漸弱,院中的梧桐的飄落層層泛黃漸染變紅的葉,淹沒一塊一塊青色地磚。
白醉生拿起掃帚正要清理那些葉,卻被徐奕其攔住。
“就留著吧,踩上去吱呀吱呀的響挺好玩的。”
“不是好玩,我看你是好久沒自如活動了,什麼都踩著有趣。”便又把那掃帚放回原處
“我腿徹底好了,今晚跟你一起出去吧。”
“不了,暫時還用不著你。抓緊歇著吧。咱的君上想來都不是在心仁厚體恤下屬的主,等他知道你傷好了,一準給安排活。你是不知道許茗那小子本就長的泥豬癩狗般的模樣,這幾日消受的更沒人樣了。”
“泥豬癩狗,這詞用的。”
“就是泥豬癩狗,真的,除了我妹,我爹,我娘,我看誰都泥豬癩狗。”
徐奕其聞言發笑,也的確是,白家的種兒好,各個生的如花似玉的好模樣,尤其白家還有這麼一對仙得不像凡人的兄妹,白胖子若以白家人的相貌為標準,可不誰都泥豬癩狗嗎。
“合著,你看我也泥豬癩狗。”徐奕其問
“可不。”白醉生轉了轉眼珠子“不過腦門上搽上我給抹的藥就稍微有點人樣了。”
“真是。”
“快點,我給你換了藥還要出去。攬月樓的買回來的船菜,我擱在籠屜裏熱著了。”
徐奕其說“我今又不出門,不用麻煩你給我修形狀了,自己隨便塗上去就得。”
“你讓我叫你泥豬癩狗嗎?”
白醉生抬起徐奕其的下巴,用綢布細細將額前藥漬擦去。
“疤痕淡了不少嘛。奕其兄可以恢複容貌討媳婦了”白醉生到“那今天畫個什麼。”
徐奕其觸碰到那墨色眼珠中愈見深邃的暗金色澤,下意識地避開視線“隨便吧。”
修長手指摳出一點黑色藥膏,寥寥幾下,一簇櫻草花(注1)錯落有致,出現在徐奕其額前,蓋住了那道猙獰的疤。
“櫻草是最長情的花。嗯。待到戰事結束,你我各自成家。這道疤它得消啊,不然你就得頂著著屎一樣得藥膏招搖過市了。”白醉生笑彎了一雙眉眼,笑成月牙似眼中一片水光畢現。
白醉生走後,偌大的院落間僅剩徐奕其一人,顯得空蕩而落寞。徐奕其踱步踩在那一片片鬆軟的落葉之上,發出與方才無異的吱呀吱呀的聲響,卻無剛剛的喜悅。不知不覺踱步至西廂房,白醉生的房門此刻並沒有落鎖。白醉生一直不讓徐奕其進他的房間,此時此刻徐奕其來了勁,為什麼他不讓進,裏麵究竟有什麼。
徐奕其“嘎吱”一聲推開房門。白醉生屋內陳設極簡,唯一的不尋常之處,就是他的屋裏到處都掛著他的畫。徐奕其輕笑,合著不讓進,是不想讓人看他的話,莫非還真畫了什麼工筆細描的春||宮不成。徐奕其這樣想著饒有興味的打量起白醉生的畫作,入眼那一張畫中的人物有些眼熟。
那畫的畫紙泛黃,筆法也不很純熟,卻勝在畫麵神韻的表達。
畫麵閣樓上的男孩的側影靜靜看向遠處,沒有五官的工筆寫實,卻有夕陽的華光淡淡塗抹在他身上,筆觸溫暖而似有芬芳。
寫意畫不拘泥景象人物的一筆一劃,重在寫意傳神。即便白醉生畫中的人物身量各異,五官也沒有細致的描畫,徐奕其也看的出他畫的其實都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