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鎮遠自鄴城拔軍出發已數十日,日日有探子來報戰況,南宮擎宇麵色如常,並未現出焦躁之神色。沈月笙猜測戰況必然是好的。
這一月有餘,南宮擎宇宿在後宮的次數順妃與她平分秋色,其餘的嬪妃要數程明月得寵些。秋意深了一重又一重,轉眼便是寒露時節了,早上眾位嬪妃們問安過後,沈月笙覺得身體十分憊懶,外麵偏又下起了冷雨,滴滴砸在窗外的芭蕉上,叫人心裏也是潮冷一片。琴橫端上一杯熱熱的蜂蜜薑湯道:“王後最怕冷,熱熱的喝下去暖暖身子吧。”
沈月笙困意沉沉道“先放下吧。”琴橫見她懨懨的樣子問:“可是身子不爽快?奴婢去傳個太醫來看看。”沈月笙阻攔道:“不礙事的,想來是昨夜沒睡好,方才又貪嘴多吃了一塊玫瑰酥,吃飽了便是要犯困的。外麵下著雨呢,別跑去淋雨了。”琴橫這才作罷,道:“既然娘娘困了便去裏間睡一會兒吧。”
沈月笙點頭道:“也好。”兩人正要進去裏間的宮室,丫鬟尋梅來報程小儀求見,琴橫道:“告訴程小儀,娘娘正在午睡,叫她先回去吧。”沈月笙阻攔道:“慢著,請程小儀進來說話。”尋梅出去傳話了,琴橫道:“王後何必此刻見她。”沈月笙道:“左右我也是睡覺,悶悶的也沒什麼意思,她既在大雨裏來了,讓她白跑一趟豈不掃興。”
程明月著一件銀白底色竹紋長鬥篷,裏麵露出湖藍色廣袖羅裙來。見了沈月笙行禮道:“王後長樂。”沈月笙見她發梢帶水,奇道:“怎得頭發濕了?身邊竟沒有個伺候的人嗎?”程明月一雙朗若星辰的眼笑成彎月,接過琴橫遞上的帕子擦拭掉發梢上的水道:“她們總小心翼翼的,若帶上她們就再不要想走快了,臣妾沒叫她們跟來,自個兒戴了鬥笠過來的。”
沈月笙見她這幅嬌憨的模樣忍不住也笑:“下人跟著是有些不自在,可是在宮裏可不能這麼沒規矩。”
程明月聽了道:“是,謹尊王後娘娘教誨。”她二人的年紀本就不相上下,論資曆程明月還比沈月笙要早呢,沈月笙見她這樣自己也撐不住道:“啊呀,你們瞧瞧她這個人,我可不敢教誨你。以後快別叫我王後娘娘了。”程明月疑惑道:“不叫王後娘娘,那該叫什麼?”
沈月笙道:“你現如今多大?”程明月道:“十六。”沈月笙道:“可巧了我也是十六。生在臘月初八,你呢?”“我是臘月十五。”程明月答道。
沈月笙道:“這便好了,以後你就叫我姐姐吧。”程明月遲疑道:“這怎麼行,娘娘是王後,這可是大不敬呢。”沈月笙道:“咱們後宮一處本就是姐妹,咱們交好親如姐妹應當如此稱呼,以後人多的時候你就和她們一樣喚我王後,咱們私下裏你就叫我姐姐好不好?”
程明月還在猶豫,沈月笙搶道:“不說話,就當你答允了。”程明月隻得道:“是,王後……”看見沈月笙又看著她笑便知自己又叫錯了,忙改口:“姐姐。”兩人笑了一會兒,沈月笙道:“外麵這麼大的雨哪宮的主子不是好生在宮裏呆著的?就數你頑皮。”
程明月道:“我新得了一套琴譜,說是失傳的《長陵散》,曾聽大王說姐姐琴藝頗精,便拿來給姐姐了。”
說完便脫下鬥篷從懷裏的夾衣中取出琴譜,泛黃的琴譜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邊角有些磨損了,但是一點都沒有被水打濕,沈月笙拿著還帶體溫的琴譜,心裏微暖。道:“如此貴重的禮物,我可不敢收。”
程明月道:“姐姐此言差矣,這長陵散對於懂得之人而言便是無價之寶,但對於妹妹這種知之甚少的人而言隻是一本琴譜罷了,與尋常的琴譜別無二致。這麼好的東西,難得姐姐懂得欣賞,送給姐姐當無價之寶還能做一樁成人之美的好事,若姐姐不接受那便隻能在我的宮室裏等著落塵土了。”
沈月笙道:“聽你此言,若我不接受便是我的不對了?”程明月道:“此曲隻因天上有,還請姐姐不要辜負。”
沈月笙笑著收下道:“姐姐便奪愛了。但我也不能白白收下,好歹我也要送你一樣東西作為回禮。”
“咱們何必又你送過來我送過去的,仿似交換便無趣了。”
“誰又和你交換了,你還沒聽我說完便著急拿話堵我。我給你的回禮是為你彈一曲《長陵散》。”
程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是我錯怪姐姐了,該罰該罰。”正說著就聽見低沉而溫暖的聲音道:“誰又該罰啊?”
兩人回頭便看見南宮擎宇走了進來,連忙行禮。南宮擎宇上前扶起沈月笙道:“不是說不必行如此大禮的嗎?怎得又忘了?”南宮擎宇還欲多言,沈月笙忙使眼色給南宮擎宇,他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程明月道:“程小儀也在此處啊。”
程明月起身道見兩人甚是親昵便要起身告辭,南宮擎宇道:“怎得我一來就要急著離開?”程明月道:“臣妾已叨擾王後多時,不敢再過多打擾,況且臣妾出門長久未歸,宮人門也不免牽掛,改日再來探望王後。”
南宮擎宇聽完說:“也罷。”程明月施禮退下。南宮擎宇對沈月笙道:“孤竟不知道你與程小儀如此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