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哥,按說你才四十出頭,這邊學校裏的勤雜工作你完全吃得消做的,但如今這些位置都有人在那邊占著。我也不用瞞你,這些人的後台都挺硬的,誰都開不掉。我真的一個都不好得罪;所以眼下你要……
老包等不得我把話說完,打斷我說:幹部,我不去跟人家爭好的位置,就人家不願幹的活讓我去幹好了。掃茅坑總沒人爭吧?
他把農村裏的茅坑跟學校裏的盥洗衛生間混淆起來。我說老哥,學校裏掃地擦桌子都是學生自己做的,全校隻有兩個清潔工,學生上課時,他們穿上雨靴拿現成接好的皮管把整個衛生間衝一遍就行,如今學生衛生習慣好了,廁所也挺幹淨的。老包又插進來說:是的是的,我去用過了,一點味都沒有。幹部,咱痛快說嘛,這學校百多畝大的盤子,你隨便往哪兒一塞,就把阿安頓好了,還不是你一句話!幹部,幫個忙嘛!
我提醒自己一定得沉住氣,便盡量耐心地對他解釋:要說幫忙,你還真幫了我的大忙,按理給你找個工作也是應該的。我剛才也細細地想了一遍。前門後門各一名門衛,吃住在裏邊,已經有了。保安、保潔、綠化都是分地塊定員的,插不進去。食堂裏除了掌勺的大廚和管煤管燃油的師傅,其餘每兩人負責一個窗口,多了反而起矛盾,會影響效率。本來,文印室有個打字員馬上要去生孩子,剛才你說隻念過三年小學,那些數理化試卷你打不了的。老哥,這事還真的有點難哦!
適才間他給我講故事時的那份激情和氣氛早已褪去。我也已經不敢正麵看著他說話,隻是趁他不注意時,拿餘光睨視一眼。我發現老包顯然有些沮喪,他扭過臉來,很無奈也很無力地說,幹部,我不拿你們的錢,不占你們位置,隻管三餐飯,給你們幹活行嗎?感覺得出來,這是他今天來此之前準備好的最後一著棋,而我也同樣黔驢技窮。
我隻有實話實說招架。我說老哥,這是國家辦的單位,隻要在裏邊工作就得上教職員工名冊,必須發工資的。再說也不是學校發不起工資,實在是沒崗位可以安排。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再設法弄些錢,你就先湊合著過些日子,一邊也到別的地方找找工作,比方建築工地、裝卸隊什麼的。我呢,記著這件事,萬一有人要走了,立馬替你爭取。你看如何?
老包呆在那裏,兩顆眼珠子對著略顯破碎的地麵,半晌沒聲音。我乘機到弄口小店老板那裏借了三十塊錢,放在原來那些錢上麵。八張10元麵值的鈔票極其規矩地躺在桌子上,正猜測著麵前兩個衣著外表迥然相異的會動的物體,誰會是他們的下一個主人。
老包拿過桌邊上的茶杯,一口氣把裏邊的茶水吸幹。我連忙去取水壺,但他已經神情木然地站了起來,像一尊木偶般地立在那裏,之前吃飯時的興奮勁兒蕩然無存。他的右手像是被線牽著似地移到桌麵上,靠近鈔票的五個手指同樣被無形的線牽著,慢慢地抓起這遝錢,然後對中摺疊齊整,交給左手。右手從上衣口袋緩緩取出暗紅色小本子,與鈔票疊在一起。衣料太薄了,他隻是往衣袋裏試了一下,便又很不放心地取出來,放進蛇皮袋,仍然覺得不妥。我說我幫你找個票夾子吧,我記得抽屜裏有一個多年未用新皮夾,是那種薄薄的小型單層票夾子。老包搖搖頭,眼珠子對著茶幾上一個我們學校的公用信封說,這個,這個你還用嗎?那是發工資用的牛皮紙信封。那年代,編內的公職人員發工資,除了鈔票,還有很多票子,如油票、糧票、香煙票、火柴票、煤油票、布票、糖票、肥皂票等等。為防止其中一枚丟落,總務處用信封裝了,外麵寫上姓名,每月一個,家裏這樣的信封多的去了。我連忙遞給老包說,行,行。
老包走了。我默默地送他到弄口。雙方都沒有客套,我也沒說路上慢慢走,多歇歇,有空常來之類的話。在幾乎無聲的場景中走了。老包失望了,他過高地估計了我的能量。退一步說,即便我可以設法騰挪出一個空位來,而讓一個我一無所知的中年漢子整天泡在一千五百多名青春期的學生當中,我也放心不下。
校長丟包的事,在教師當中本來隻是小範圍知情,限於中層以上和一部分教齡較長的老師。上午老包找到學校裏來,因為語文教研組離傳達室最近,門衛就把老包交給語文教研組。語文組的老師們已經細細地盤問過一遍。這麼一來,午休時,校長的重要提包奇跡般地自行返回的小新聞,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在校園裏不停地飛來飛去。許多衍生的故事和猜測,五花八門,匪夷所思。
我是下午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回到學校的。剛給教育局和我們掛鉤的工廠打完電話,語文教師梁舒雲捧著備課簿粉筆盒推門進來了。她穿一件素淨的短袖連衣裙,讓白皙的手臂和線條優美的身材出盡風頭。她總是不敲門就進來的,而且會順手把門閉上一大半。她神秘兮兮地繞到我身後,伸手把一張16開白紙攤在我麵前。那是一幅鋼筆漫畫,上麵畫一個麵黃肌瘦薄衣襤衫的乞丐,頭發蓬亂,眼神饑渴,腳上是兩隻不同型號的破涼鞋,左手拎一隻那個時代最流行的小領導常用的黑色提包,右手攤著,呈索要狀,畫得實在是逼真。我忍俊不禁笑出聲來,看那簡潔流暢的線條,精準生動的造型,不是專業,難臻此境。我問,誰畫的?又是小張?梁老師點點頭。那時美術教師沒有升學壓力,有的是空閑時間。美院畢業的小張總是畫漫畫找樂子。我說,你告訴他,不能這樣對待好心人。一個衣食無著的外地人,撿到東西跑那麼多路特意送過來,這樣的品質表彰學習還來不及,怎麼可以損毀人家呢!
梁老師在我側背俯下身來問:你給錢了?一股口腔的熱氣同時送到耳朵裏。我點了點頭。她側過臉輕蔑地哼了一下,譏諷道,你真天真!
我咋天真?
你以為那隻提包真是他撿來的?梁老師一邊說,一邊拿起辦公桌上的水杯喝掉一大口。我隨即取過那隻水杯站起來,到牆角的台子上續滿水,又順手把窄窄的門縫拉大一些,滾滾熱浪乘機湧進來,隻得又把門閉上大半。我把滿杯水遞到她手上說,喝,喝夠了,給我說說怎麼不是他撿的?
第一,有哪個小偷專門揀幹淨地兒扔沒用的東西?還不是扔的越快越好!那主兒先是到我們高一語文組的,大家都看了,提包那麼幹淨,一點泥汙都沒有,有這等事麼?第二,大熱天江邊洗澡的人成百上千,單單他見著了,那麼多人都瞎了眼了?第三,你看電影裏小偷翻包,錢呀、表呀、金器呀他要的都塞自家兜裏,不要的掏一件扔一件,誰還給你齊齊整整地疊起來,像沒動過一樣?第四,真要是好人做好事,還會要你的錢?第五,你看他那個熊樣……
好了好了,為什麼非得往壞的道上想呢?小偷到江邊沒人的地方開包取錢,然後扔到蘆葦叢裏。洗澡的人各管各,誰專門去看蘆葦叢裏有什麼東西?他來這裏,也是想找點活幹,賺錢度日。這一切不都很正常嗎?
窗外傳來第二節課的預備鈴聲,喧囂的校園頓時安靜下來。梁老師抄起桌上的備課本粉筆盒。
正常,很正常!這總好了吧,我沒時間跟你爭,我還得上課去嘞。
梁老師的皮鞋後跟與水泥地麵一路打架,互不想讓。節奏平穩的咯嘚咯嘚聲漸行漸遠,直到我聽不到。
千五百人的學校,兩萬多人口的集鎮,每天都有新鮮的事情發生,加上廣播裏說的,報紙上登的,新聞很快就把舊聞淹沒。兩年過去,提包失而複得的事情老早沒人提了。老包並沒有再來麻煩過我。說老實話,我也沒有真心實意地為他的生計費過心思,盡管當時我說會替他留意的。世態的冷漠其實是被我們這些明哲保身的家夥給整出來的。
這兩年,我自己倒是挺順的。在地區統考中,平均成績往前挪了五位,升學率提高了七個百分點。更讓人興奮的是新建運動場、體藝館和教學大樓等項目,包括征地計劃上頭都批下來了,招投標也已經搞定,首批一千七百萬啟動資金基本到位。沒有意外的話,一所嶄新的學校將在我這一任期內造就。承包項目的建築商老譚前些天到我辦公室,把一串鑰匙放我桌上說:城裏近月春居有一套130平米的江景房,精裝修的。小區周邊商場、學校、醫院、車站、農貿市場配套齊全,可以說是這座城市第一個套間式的住宅小區。這套房子本來是給一家親戚留的,親戚的兒子大學畢業留省城工作,已經在那邊買房子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要不你先去住著,若是住得還算舒服,再辦手續不遲。
我目前臨近學校的住所是向當地農民租的,是那種木結構的老式兩層民居。本來學校可以分給一間單身房間的,但學校裏人多眼雜,家裏一點點風吹草動,師生門洞若觀火。城裏的房子是妻子單位的宿舍樓,20平米狹長一間,中間用薄板隔開,前半間客廳兼飯廳,後半間臥室兼書房,走廊放煤爐,是公共廚房。每個樓層公用一間盥洗室和方便處。老譚要讓我住進設備現代化的套間房,哦,那夢太美了。所以,我見著那串鑰匙,首先是一陣驚喜,但很快就猶豫了,再接著便是怕。我怕傷著妻兒,怕丟了飯碗毀了前程,怕蹲大牢身敗名裂。我隻得依依不舍地把鑰匙遞還給老譚,說等有了錢再說吧,謝謝了!
老譚也不勉強,說房子空在那邊,有需要時隨便什麼時候給我打個招呼就行。又說你經常跑城裏,這邊到公交站有點路,我們公司的工具車天天停在學校裏,你發個傳呼就可以出發。老譚給我寫了司機的姓名和傳呼號,我懷著感激之情收好了這個紙條。但我還是隻能乘公交車。學校裏本來沒車的,工地上的車老師學生都認識。專車接送的待遇在那個年代隻會惹來一片非議,罷了,罷了。
其實,坐公交車花一個小時便可以到我城裏的家了。周六中午,跟往常一樣,我帶著兒子在城裏的茶市街口下了公交。這條五六米寬的繁華小街叫茶市街還是茶食街,至今還在爭論。這裏自古以來就有不少茶葉商行,所以叫茶市街很有根據。不過,街道兩旁糕點糖果、茶館小吃鱗次櫛比,說是茶食街也不無道理。我緊緊地拽著兒子的小手隨行在人流之中。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縣級城市沒有私家轎車,公車、工具車、卡車也不多,而且必須真有事情才上路,大多直奔城外而去。市區街麵上繁華而安寧,永遠沒有大事故的自行車三輪車互相交織,穿梭在有序的雜亂中;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與悠哉遊哉的退休族涇渭分明,各自演繹著焦急與舒緩之間的差距。街路兩側走幾步便會遇上一個小攤販。冒著熱氣的甜玉米茶葉蛋,馨香撲鼻的烤紅薯蒸包子,在那個物質比較匱乏收入又低的時期,別說是小孩,大人看著也口水直流。走著走著,不住地問長問短的兒子忽然站住不走了。他仰頭對我說,爸爸,給我一角錢。我以為他要去買吃的,說快到家了,別買了。兒子說不買吃的,給我一角嘛,我有用!我從提包裏找出一張一毛的紙幣。橫穿街道也就幾步路,兒子徑直向對麵跑過去。正對著他的是一輛趴在地上的木板車,也就是一塊木板下麵裝了四個輪子的那種土製小車。板車上坐著個頭發蓬亂、衣褲破爛的乞丐。他隻有一條腿,像一段裹著破布的木頭似地伸在板上。旁邊還有一隻扁平空癟的褲管攤著,上邊放一隻白盆子。盆子上的搪瓷一小半已經脫落,估計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木板下麵的輪子比碗口稍大,上麵坐著的人就像生長在行人大腿之間的一棵雜草。乞丐的頭與行人的屁股基本在同一個水平麵上。他雙手撐地的時候,板車就往前移一點點,然後他向從腦袋兩旁閃過的屁股或者腰肢攤開兩隻手。偶爾有老太太小孩向他的破盆子裏擲一枚一分或二分的硬幣,隨即發出微弱的叮當聲;於是,乞丐的頭便愈加往下低。
我的兒子跑到板車前麵,彎腰把一毛錢放進盆子裏。乞丐抬起頭來,就在這一刹那,我見到乞丐左耳後麵的黑痣。這雙扇貝耳和黑痣我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兒子轉身往回走,乞丐的視線隨著兒子的身影旋轉過來,他的嘴唇明顯在微微翕動。我內心裏邊猛然大喊起來:老包,是老包!啊!老包成殘疾人了。他的左腿是怎麼丟的?怪不得兩年多了,他一直沒來找我。這個樣子,他咋走啊?
兒子心情非常好,走得也快。我突然站住,掏出一張十元鈔票說:兒子,你再去一趟,把這錢給那個一條腿的大伯伯好嗎?兒子略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而且很快便完成任務回來了。兒子急於想見到媽媽,或者急於知道媽媽給他留了什麼好吃的東西。他費勁地拉著我的手,身子朝前傾斜著。我的雙腿被鉛凝的心情拖住,總是跨不上去。
很長一段時間,那個蓬頭垢麵隻有一條腿的乞丐的影子,像刻在我腦子裏一樣。有時後半夜醒來,仿佛一條腿的老包就卷曲在床前,使我感到特別的恐怖。不料,更令人恐怖的事闖進了我的生活!
那天,又睡不好,便早早起床。打開大門那一刻,著實把我嚇了一大跳,外麵有個人靠著大門坐在地上。門一動,那人立馬站了起來,正麵注視著我。天哪!這是老包呀。他感覺站的太近了,雙腿非常靈便地往後退了一步。這正是老包,毫發無損的老包!
我右手抓了一把頭發,以證實自己感官的正常和意識的清醒。半晌,我才找到一句話:你,你怎麼……
嘿,幹部,我昨晚上就來了!
你昨晚上就來了?我更後怕起來。
幹部,你別嚇著,就當我替你管著大門嘛!我真的沒路了,天天要飯也不是辦法,如今討也不好討。我是裝斷腿都裝過,前天被人識破,還挨了一頓打,還好,下手不重。
我努力不去想那天在城裏看到的老包,並且以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問:你就一直在要飯?
不,不。老包搖著棕灰色的左手,同樣粗糙且髒兮兮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夾著鼻翼,使勁擤了一把鼻涕,露珠般的白色分泌物黏在唇中和胡須上。他的右手很自然地在衣擺和褲子上擦了擦說:這兩年幫造房子嘛,挖土、扛水泥、搬磚、拉鋼筋,粗的重的活都幹。哪料想老板半年前被抓了,咱工資還來不及拿呢,就銬走了。
老包說到建築工地,我驀地想起了譚總。遲疑了一會,我掏出二十元錢,又到裏間找來一塊用過的香皂,叫老包去鎮上吃些早餐,理個頭發洗個澡;然後去買套衣服和鞋子。約好中午十一點,在鎮上最高檔的大橋飯店三樓碰頭。
學校離大橋飯店也就一點點路,我和老譚十一點不到就過去了。不過老包是老早就到了。他沒去三樓,或者說他根本就沒進大堂。他就猴在飯店門口高大的石獅子背後。我與譚老板一路談得興起,街上人又多,頗顯容光煥發的老包沒有引起我的注意,也可以說是我腦子裏老包的形象與眼前這個老包沒對上號。我倆跨上石階,聽得背後叫:幹部,幹部!——杜校長!我在這呐。
我扭過身子,瞬間心頭掠過一絲酸楚。眼前的老包,說不上高大帥氣,卻也端莊精神清清爽爽,與早上見到的老包判若兩人。
譚老板打著手勢客氣地說,上去上去,先吃飯,先吃飯。老包卻從口袋裏掏出一卷二元一元的零錢,我趕緊擺手輕聲說:先放你那邊。老包頓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那你們先上去,我還有些事,等會再來找你們。
老包到工地幹活的事,兩句話便說妥了。我倆邊吃邊等老包,商議著工程方麵的一些細節以及附加項目的額度。直到一點半,估計老包不會來了,便簽單下樓。
門口站著老包,我說哎呀,等你半天,你怎麼不上來吃飯呢?老包說已經吃過饅頭了。老譚就笑了,說兄弟,一起走吧,咱今天就上班。
譚老板的工程隊在鎮上施工將近三年。這期間,老師們對老包的猜測擔心跟我的實際感覺大相徑庭。老師們總是提醒我多長一個心眼兒,說我對這個人的底細一點都不清楚,別自找苦吃,惹出大麻煩來。梁老師更是具體到禁止民工進入教學區,禁止學生進入工地,關照我千萬別再把這些人帶到家裏去。而老包恰恰多次去我家裏。包括與另外兩位懂技術的師傅一起替我在院子裏鋪了水泥地麵,重新做了樓擱板和一樓地麵;還挖了一口水井,幫我清理了前後天溝,修好了屋頂漏水的地方,家門口通往街上的爛泥路也用混凝土澆好了,現在不管晴天雨天都幹幹淨淨,我的房東高興得免了我一年的租金。這些零碎雜活當然是在譚老板十分支持的基礎上完成的。譚老板並沒有去過我家,我與他有事基本上是在大橋飯店包廂裏商量的;所以,幫我弄妥這些雜事,主要還是老包出的主意,反正譚老板有話的,材料全都在工地上挑選。老包把建築材料運出工地,可以不用老板的字條,這在工程隊裏是獨一無二的。那些技術員、工班長、老師傅對老包也就另眼看待了。老包帶人到我家幹活,那是必須進到院子裏去的。一開始,我等老包他們來了,把院子門打開,然後去上班。後來就去仿做了一套院門鑰匙和堂屋鑰匙交給老包。我暗地裏在門縫做了記號的,門是否開過,我都有數。但是,兩年多了,老包從來沒有在我不在的時候進過堂屋,反倒把我逼進小人的圈子內。時間長了,我真的希望老包一直能在這個工程隊做下去。可惜,最後幾項工程也通過了竣工驗收,接下去譚老板要去北方做新的大項目。除了重要的技術人員管理人員,其餘幹苦力的全部在那邊當地招。那邊工價低,招工極其方便;而且招來的人肯吃苦,幹活賣力。更關鍵的是落實項目前對那邊地方政府已經有這方麵的承諾。對老譚來說,帶去的人少一些,車旅住宿費用,生活開支,工程成本大大降低,譚老板何樂而不為呢!